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能顶什么事?萧弘想做个孤臣能臣,让皇上知道他不与外臣结交,好得到皇上更多的信任,其实做的也对。贵妃淡淡地说,不过言语之中却并未不高兴。
雪灵一边替贵妃拆了发髻,取下珠翠,一边说:墙头草也压能骆驼啊,这一直往一头偏着,习惯了就直不起来。再说孤臣直臣哪能那么好做。如今朝堂之上,没有人脉,没有关系,怎么办事儿?大皇子入朝堂也快三年了,一直窝在工部,也没趁着圣宠挪挪地儿,整日不是跟泥腿子匠人混在一起,便是盯着修宫造殿的进度,再这样下去,等二皇子,三皇子凭着本事做出成绩,皇上的目光可就不在他身上了。
还是你会说话。贵妃笑道。
都是龙子龙孙,皇上就是偏心,也不会偏太过,娘娘,路还长着呢,且放宽心。
贵妃正考虑着贺明睿的婚事时,魏国公老夫人却送信进来。
贵妃瞧了信一双柳眉紧蹙,雪灵问道:娘娘,老夫人可说了什么?
明睿的婚事。
娘娘看着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哪个人家?
贵妃将信放在桌上,起身走到窗边,说:不是哪个人家,是天家,娘想让明睿尚大公主。
啊?雪灵惊讶了起来,老夫人怎么忽然有这么个念头?
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不知,先前母亲也未曾提过。
雪灵思索着,本朝虽未禁止驸马入朝掌权,可放眼大齐,受重任的驸马几乎凤毛菱角,西安伯监管江南也是因为乐平长公主已经逝世多年。老夫人又是什么打算?
贵妃叹了一声,怕是被贺惜朝给逼的。梁国公府的那门亲事,虽然黄了,可也怕再来一个宋小姐。想要压住贺惜朝将来的妻子,公主的确不二人选。
可大公主除了身份,什么都没有呀,良嫔本就是奴婢出身,生了大公主才被提了分位,如今人也已经没了,根本不能给明睿少爷任何助力。
然而老夫人意思坚定,一连递了三份信过来。
娶公主有娶公主的好处,大公主毕竟是天乾帝长女,情分较为不同,而天家做亲,总有几分优待。
贵妃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应了。
过程很顺利,当魏国公听到天乾帝透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好悬没有露出惊愕的表情来,勉强着回话:大公主温柔贤淑,端庄秀慧,这是明睿的福分,老臣谢皇上恩典。
哈哈天乾帝高兴道,朕与魏国公有缘,亲上加亲,朕很放心。
二皇子的婚事没定,这贺明睿的却先定下来。
魏国公阴沉着脸,终于在接了赐婚圣旨的时候,在家宴之中一拍桌子,怒斥出声,好好好,你们真是好!翅膀都长硬了,这么大的婚事可以瞒着老夫与贵妃串通定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无需我这个祖父过问,那就都给我滚出去!
魏国公雷霆怒吼,无需多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贺惜朝今日回来,才刚下一口汤,嘴里正嚼着脆骨,没想到一声之下,除了他之外,就连大夫人也没坐着,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
一个愤怒锋利的眼神瞪过来,贺惜朝瞧着魏国公黑得如同滴墨的脸,终于将脆骨咽下,无奈地跟着双膝着地。
唉,无妄之灾。他嘀咕着,心说早知道就不回来看热闹了。
魏国公真的气疯了,二房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阳奉阴违,背着他暗中勾当,甚至连长孙的婚事都能跳过他,简直在赤.裸.裸地挑衅他的权威。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尚公主!
凭魏国公府的门庭,一个公主根本如同鸡肋的存在,除了能带来荣耀,什么实惠都没有。
花厅之中落针可闻,唯有魏国公一声声的质问。
终于贺明睿说:孙儿倾慕大公主,知道祖父您不同意,便求祖母去信与姑母,请皇上赐婚。
倾慕?
魏国公犀利的眼睛锁在贺明睿的身上,而后者将头触在地上,没敢看到那个几乎洞悉的目光。
贺明睿鼓起勇气答了一声:是,请祖父成全。
贺惜朝眉毛一扬,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如今圣旨一下,还有什么成全不成全一说。
这个情不自禁的解释真是好。
这一场风波结束在贺明睿大胆的少年慕艾之中。
魏国公大概是伤心了,将自己关在三松堂里,一直没出来。
贺惜朝看完了戏,本想脚底抹油回英王府去,不过想了想,还是去厨房拎了一壶酒,搁了一叠花生米,还有几个小菜,提上食盒,去了三松堂。
贺祥正在门口焦虑地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贺惜朝提着食盒,打着灯笼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脸上顿时一喜,唤道:惜朝少爷来的正好,国公爷这两日茶饭不思,精神头越来越差了,如今更是将自己关里面,不让小的伺候,真是急死人了,您快劝劝他吧!
祥爷爷倒是忠心。贺惜朝一笑,走到门口,推了推,回头看贺祥,锁门了呀?
贺祥无奈地点头。
贺惜朝一看,里面都没光,黑漆漆的一片,确定在里面吗,灯都不点?
在呢,唉,国公爷从来没有过,大少爷让他太失望了。
娶个公主不是挺好的,有什么好失望的。贺惜朝撇撇嘴说,贺祥赔着笑。
贺惜朝于是拍了拍门,喊道:祖父,孙儿想跟您谈谈心,开个门呗?
里头没有声响。
啊哟,不搭理我呀。
贺祥道:您再想想办法,夜深了,水都没送进去过。
贺明睿没来吗?贺惜朝问。
来了,站了好一会儿,国公爷都没开门,就走了。贺祥叹了一声。
怎么这年头的老头儿都这么倔呀,真难哄。
贺祥讪笑着没有答话,只是充满希望地看着贺惜朝。
贺惜朝想了想,将灯笼跟食盒给了贺祥,自己则绕着三松堂一圈,目光忽然落在某处,心说有了。
魏国公正坐在书桌后,没点油灯,就着黑暗,满身的颓然之气。
他从坐上国公这个位置开始,就没有像此刻这么有心无力,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控制,连同身边的人一起背弃他。
圣旨已下,他都不能处置妻子儿子儿媳,也不能去质问贵妃,否则便是他心生不满,对大公主有意见。
魏国公忽然感觉自己老了
咔咔
静谧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门窗转动声。
谁?魏国公站起来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