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闭门不见任何人,也无人跟前尽孝,不免有种悲凉的感觉。
胡思乱想之间,这病情就好不了。
这一想不开就喜欢将自己锁书房里不点灯,不说话,一个人暗自伤神的毛病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清淡淡地声音,那熟悉的讽刺调调让魏国公瞬间恍惚了起来。
唉,您还不知道国公爷的倔脾气,劝不了。这是贺祥的声音。
祥爷爷难道没有三松堂的钥匙吗?如果没有,那趁着他老人家起不了床,赶紧去换了,留下一副备用,免得以后再来一次,让你在屋外团团转,干着急。
贺祥讪笑地连说不敢。
这次魏国公听清楚了,他转过头,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那抹闲适淡然的身影,接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惜朝
声音虽弱,可边上的两人却听见了。
贺惜朝转过了头,接着烛光之下,他笑着走到床边,微冷的手握了上来说:国公爷,您老人家这是离不开我呀,才三天,就把自己照顾成这副模样,看着可真让人心疼。
魏国公紧紧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不知道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贺惜朝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便微微垂眸放轻声音:听说三日没上朝了,我心里挂念,便过来看看。
说完,还不等魏国公反应,他又忍不住埋怨道:您也是,身旁都没人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准备早点去见列祖列宗呀?
这说的是人话吗?
魏国公一口气提上来,憋在胸口猛烈咳嗽。
贺惜朝忙道:哎哎哎,别啊,您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可就说不清楚了,已经很不孝,总不能再背个气死祖父的名声吧?
我看你,你就是存心要气死我咳咳
魏国公一边咳,一边骂道,一双原本带着浑浊,自怨自艾的眼睛,瞬间喷出了怒火,倒是烧得清明了不少,有了原本的一丝气势。
贺祥连忙端了水过来,贺惜朝将魏国公扶起上身,取过边上靠枕,放到他的身后,凑到他的嘴边说:温的刚好,喝吧润润喉咙,舒坦了随便您骂,有力气打都行。
魏国公胸前起伏,可却老老实实喝完了这杯水,这一番折腾,却是多了一份精神。
他没力气地靠在软靠上,看着贺惜朝,尤带一股怒意:都不是贺家人了,还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不是贺家人,可也是您的晚辈,受您照拂良久,心里照旧牵挂,怎么就不能来看了?
魏国公闭了眼睛,喘了口气:满口鬼话。
您爱听就行。
忽然贺惜朝问贺祥:用过晚膳了吗?
没呢,国公爷没胃口,这几日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愁死人了。贺祥跟着也憔悴了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容易。
啧,真是任性,那去端来吧。贺惜朝道。
贺祥一听,顿时高兴了:是。
老夫没胃口。魏国公冷哼一声,将脸撇开。
贺惜朝毫不在意道:您没有,我有啊,我来的时候也没吃,习惯这里厨子,来蹭一口。
魏国公觉得自己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是被气的。
贺祥端了一罐子的粥过来,贺惜朝给自己盛了一碗,说:太医的案脉我看过了,普通的风寒,结果硬生生地被您自个儿作成大病,也是天底下独一份,您老厉害。
你若是来奚落老夫,看老夫笑话,那就快滚吧!魏国公暗怒道。
火气这么大,那我就放心了。贺惜朝没当回事,舀了一口粥。
贺惜朝!
贺惜朝抬手摆了摆:别,等我吃完,您再骂行吗?
魏国公一口气又闷了回去,恨不得立刻下地砸了那碗粥。
而贺惜朝说完就没再搭理他,他便若无其事地喝起粥来,动作很优雅,不过却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魏国公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药也没多喝,全凭一股自怨之仙气吊着。
可当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毫不忌讳地吃完了一碗又在盛第二碗的时候,口中不自觉地开始生津,腹中传来一股饥饿感,总觉得那碗粥特别香。
魏国公不得不将视线离开,可灵敏的耳朵和鼻子终究没让他克制住,咕咚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行啦,别装了,想吃就说嘛。忽然身边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魏国公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蓦地转头否认道:谁想
张嘴,啊一只调羹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随着而来的是粥的清香。
鸡丝、葱花、山药、干贝将空了三日的味蕾完全打开。
天底下大概只有贺惜朝敢这么随意地直接喂给魏国公,那调羹方才他还吃过,碗也是同一个。
魏国公瞪着眼睛吞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行,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吃吧?贺惜朝仿佛没瞧见他的不自然,只是笑眯眯地问,那赏脸再来一口?
他舀了一调羹,又凑到了魏国公的嘴边,哄道:就当给我个面子,来嘛来嘛,吃完才有力气骂我呀,对不对?
魏国公半推半就间又张了嘴,一脸嫌弃地将这口粥屈尊降贵地喝下。
贺惜朝微微翘了唇角,于是又舀了一口,凑过去:来,再来一口呗,还有这么多,别浪费了,乖呀
你哄孩子呢!魏国公瞪眼睛道。
贺惜朝叹了一声:可不就是哄孩子吗?只有孩子才用不吃饭赌气呢。
魏国公顿时不配合了,贺惜朝连忙继续哄道:不对不对,我说错了,祖父最通情达理,是不想驳我面子,让我难堪,您老最善解人意了。
少灌**汤。魏国公虽然臭着个脸,可不知不觉还是将这完粥吃下,顿时整个人似乎有了力气。
贺惜朝将空碗放下,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这下我真放心了。
魏国公微微一愣。
贺惜朝托着腮帮子在床前说:人是铁饭是钢,再轻的病不吃饭就好不了。以后都不在您身边了,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瞎折腾自己了啊!心疼您的人会心疼,不疼的照样不疼,是不是?
这话说得魏国公心里一酸,他忽然道:那你还走,就是老夫行为有失偏颇,逼了你,也不该存了离开的念头,哪有像你这么不孝的孙子!
贺惜朝将魏国公露在被子外的手拿进被窝里说:惜朝是从小地方来的,没什么宗族观念,与我来说除名能够摆脱不相干的贺氏族人,少了沉重的负担和约束,百利而无一害。
那置老夫于何地?
您照旧是我的祖父,将来还是想给您养老送终的。贺惜朝说。
魏国公摇了摇头:哪儿还能啊,别说明睿,只要有族人在也轮不到你。
贺惜朝说:只要您愿意,就可以,我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无条件奉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