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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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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懂事开始, 娘亲便对他讲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只是在他五岁时,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同一个陌生男子亲热, 小梁成只觉得胃里翻滚,一下子吐了出来。

不同于宋义的阳刚强壮, 那男人长得阴柔秀美, 好像是露水庄的一个教书先生, 宋梁成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问了露水庄的庄主关于此事。

“那个同娘亲在一起的先生,是谁?”

老庄主一声叹息, “三公子还是别问的好,你就当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吴氏被养在露水庄里, 老庄主差人照顾她, 怎能不知道她同那先生的勾当, 只是为了露水庄的清誉,更为了不叫宋国公发现,所有人都当做没看见。

七岁入了国公府,小梁成心中藏着这个秘密, 从未与外人讲过, 但是娘亲却突然没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 毫无感觉,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突生伤感,哭了一夜。

随着他渐渐长大,模样同宋义的阳刚之气完全沾不到边, 他便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于是他对那些打骂、侮辱,逆来顺受,他麻痹自己,去面对这个将他遗弃的世界。

如若真的不愿养他,为什么要将他生出来?为什么要带他进这个宋府,又将他冷落在一旁。

天地之大,何处是他的容身之所?

他渐渐明白,他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亲人的。爹不是爹,娘没有娘,唯一对他有利的,便是这个一般人无法求到的身份,他会利用一切,长出一身厚厚的铠甲,叫外人,无法再伤害他。

可是后来,有个大丫鬟发现了这个秘密,宋梁成从来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但她偶然间看到了吴氏的遗物,里头有一张画像,是一位教书先生所画。

“老贱种生了个小贱种,果然有猫腻。”大丫鬟在屋里肆意的翻着,宋梁成在门外愣愣地站着,心中萌生杀意。

大丫鬟是余氏的人,为了掌握准确的证据,便带着画卷,偷偷出府去查,没想到还没到达露水庄,就被一路跟踪她的宋梁成给杀了,抛尸荒野。

没有人是天生的冷血无情,只是宋梁成除了这个身份已经一无所有,他只能用最极端的方法去保护自己,不会叫人揭破这个秘密。

除非他自己不想要了。

余氏一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快不行了,没用的儿媳妇整天在哭,年幼的孙子无忧无虑还不考虑这些杂事,只有她一个将要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操心整个国公府的未来。

她厌恶宋梁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那孩子进门的第一天,她就想趁机掐死他,她不断的在宋梁成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塞了护卫到他身边,伺机暗杀,可那杂种就是命硬,不但没死,还将她派过去的护卫给反杀了。

小小年纪就那么心狠手辣,未来也一定不是个善茬。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于是余檀香开始造他的谣言,说他灾星降世,是恶鬼投胎,叫所有人都厌恶他。

从小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应当被打击的自卑不已,可宋梁成却是个刺头,任凭净檀院和听雨阁那边怎么折腾他,败坏他,他都不会屈服,左右他要的就只是这个身份,就只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

因此宋梁成长歪了,他变得心狠手辣,他变得名声扫地,如了余檀香的期盼。

可是,宋府来了一个小丫鬟。

自从来了那个若禾,宋梁成不但不做恶事了,还慢慢收敛邪性,同翊王分道扬镳,虽然依旧待人冷漠,但已经很久没动过刀子了。

这已经大大背离了余檀香能够接受的范围,那宋梁成身上应当是污点满满,才无法袭承爵位,她不会容忍一个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庶子来袭承爵位。

那种事若是发生了,简直就是宋国公府的耻辱。

于是,她开始搜罗有关宋梁成的事。

最后将视线放回了露水庄中,虽然有很多人不愿再提起旧事,但总有人不知满足,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什么都能说。

她这才得知了当年的外室吴氏与那教书先生的奸情。

余氏狂笑不止,这个宋梁成,钉在她心里十几年,就跟个倒刺儿似的,现在终于要滚蛋了。

——

府衙中,秦大人传证人上堂。

一位是当年照顾吴氏的丫鬟吕小鱼,还有一位,便是那位教书先生,孙秀才。

两人的证词皆证明吴氏在与宋义在一起之前就与孙秀才互相爱恋,后来宋义将吴氏扔在露水庄不管不问,也只有孙秀才前去安慰照料,一来二去,胎珠暗结。

仅凭两人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什么,秦大人提出要滴血认亲,宋梁成也默然接受。

事情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宋梁成已经十八岁,再过几个月,就十九岁了。

岁月不饶人,面前的吕小鱼和孙秀才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却像是六七十岁一样形容枯槁,宋梁成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缺失的空白。

他们在自己的童年中来回走动,却没有人停下来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官差将碗端上来,宋梁成拿起刀抹在手指上,下手干净利落,眼睛都不眨一下。轮到孙秀才时,他却犹犹豫豫,在余氏的眼神逼迫下,才颤巍巍的拿起小刀,割破手指的时候还疼的不敢睁开眼睛。

两滴血液融在一起,余氏露出满意的笑来。

秦大人判下案子,宋梁成冒充官眷,至此刻剥夺他宋家庶子的身份,押入牢中再审。

心事得偿所愿,余氏起身退去时颇为得意地看了宋梁成一眼,本想好好欣赏一下他脸上那失落又迷茫的表情,但宋梁成却笑了。

那是一个阴谋得逞的笑。

余氏心中恶寒,坚决不相信这宋梁成还能有什么后手。

任他还有什么手段,离了国公府,宋梁成就是一只流浪狗,无依无靠,最好远离京城,滚去边疆同那些蛮夷打交道。

直到审讯结束,堂上的捕快都散去,若禾才被允许出来,但宋梁成已经被人押着送去刑部大牢了。

来不及听秦大人的请安,若禾急忙问他,“这事对宋将军的前途有影响吗?入了宋家又不是他的错,要关他多久啊?”

“郡主殿下,本府只管判对错,此事刑部还会审查一次,这事说重可重,说轻也轻,郡主若是真的关心宋将军,何不进宫去求一求皇后娘娘和官家,上头若是松口,也可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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