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菜全熟了,两人没再说话,注意力集中在各自碗里。等汤里连菜叶子都捞不起来一片了,闻箫自觉起身去洗碗第一次吃饭就有的默契,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
池野觉着,这确实是他同桌的一贯风格,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欠谁。
把折叠桌收起来放到墙边靠着,池野手机响起来,刚刚发信息那人终于意识到微信打字说不清楚,打电话来核价了。
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眼,里面有水龙头冲水的声音,池野按下接听键,弯腰从拉上去一半的卷帘门走了出去。
闻箫洗完碗出来,没看见池野,只有说话声从门外传进来,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猜他应该是有要紧事,闻箫头昏沉地厉害,就近找了角落的沙发坐下。
等池野接了电话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闻箫靠在店里那个弹簧都不弹了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虽然瘦,但很高,腿长,沙发通常只有芽芽会窝在上面看绘本故事,可想而知,真不太宽敞,难为闻箫屈着他两条大长腿,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
池野走近,想把人叫醒,让他要睡回家睡,反正隔得近,要真睡这里,明天保管腰酸背痛伸不直腿。
可走近了才发现,闻箫呼吸急促,眼睛下面颧骨的位置泛着红。手放在额头上一碰,池野被惊了惊温度烫人。
发着这么高的烧,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在烧烤摊帮他助攻,又一路跟着他回店里。
对,还喝了一罐啤酒,冰的。
池野蹲下,想了想还是准备把人叫醒。可不知道是睡得太沉还是烧晕过去了,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池野有点没办法了。
他站直身,低头看着陷在沙发里的人,他眼睛紧闭,睫毛跟着急促的呼吸一颤一颤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红晕。
跟平时冷淡的模样很不一样,现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像是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池野垂着头看了一会儿,想起好像还有几张退热贴芽芽感冒发烧用剩下的。
找了一袋出来,池野撕开包装,贴了一张在闻箫额头上。因为是儿童用,大小缺了一截,看起来有些滑稽。池野左右打量,干脆贴了两张在额头,又凭着经验,在闻箫脖子左右两侧各贴了一张。
觉得差不多了,他才收手。
现在走是不可能走的,池野干脆把卷帘门再往下拉了拉,让室内暖和一点。又拎了张凳子,坐到闻箫附近。
闲的没事做,池野趁人昏睡,找了支笔,在闻箫额头贴着的退热贴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写完,盖上笔盖,池野自己很满意作业虽然很久没写了,但字没退步。
心虚一般,池野把笔扔得远远的,又拿手机出来,关了声音看电影。
电影看完一半,转头看闻箫,发现人还没醒,睡姿也还是之前那个睡姿。池野怕人烧出好歹来,又伸手碰了碰,感觉没之前烫得那么惊人了才算放心。
想起之前那个笑话,池野兀自笑了出来我同桌弱不禁风。
现在看来,这个形容词没哪里不对。
闻箫醒过来时,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眼前发花,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家,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个家已经没了,家里的人也都不在了。
记忆逐渐清晰,最后定格在他洗了碗出来,池野没在,因为头晕,他坐在了沙发上。
晕过去了。
身上酸软得难受,眼睛热胀,闻箫意识到什么,抬手想摸自己的额头,一碰,就碰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先别动。池野见人醒了,贴的退热贴。
闻箫的嗓音很哑,在凌晨安静的夜里,听在人耳朵里有种特别的沙砾感,脖子上也是?
池野视线落在自己的签名上,对,有感觉?
痒。闻箫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应该是肿了。
池野递了杯温水过去,顺手帮闻箫把退热贴全摘了,一边说道:真是佩服你,发这么高的烧,还跟我干了一罐冰啤。
闻箫接下水杯,凑到嘴边一口一口喝。温水顺着喉口流下去,喉咙至少没有涩得发疼了。
之前他只是感觉不舒服,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努力坐直,闻箫哑声问:现在几点了?
池野才看过时间,两点过。我本来想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就打120送你去医院。
他虽然知道闻箫住哪栋楼,但具体哪一户不确定。这个时间点,他不可能挨家挨户敲门去问你家有个在读高中的叫闻箫吗?
捏了捏眉心,闻箫道了声谢,站起身。
池野见他虽然脸色难看,但人还是站得稳,回去了?
嗯。闻箫点点头,回去了。
池野不放心,这附近路灯十盏六盏不亮,你烧还没退,说不定走几步脚下就打晃,我送你?说着,从旁边柜子上抓了钥匙,走吧。
闻箫没逞强。
一路送到家门口,等闻箫打开门,池野才往后退了一步,怕吵到人,他低声道,进去吧,我走了。
第二天,闻箫起床时,嗓子基本哑了,喝水都疼。外婆见他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忙戴上老花镜,搬了医药箱出来找药,一边念叨,是不是昨天晚上趴桌上睡着了,穿得太少,又没有关窗户?
闻箫摊开手掌,接下外婆一粒一粒递过来的药。
他昨晚睡着确实没关窗,但严重成这样,除了半夜出门没穿外套,也有昨天那一罐冰啤酒的功劳。
后面这半句,是不可能跟外婆说的。
外婆心疼去了,没多追问,又找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瓶子,让他把药带上,中午晚上在学校都要吃一次。
闻箫把药放进书包里,换鞋准备出门,又被外婆往手里塞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满满全是热水。
一路上闻箫状态都不怎么好,公交卡忘带,投币多投了一块钱,还差一点坐过站。
到了学校,教室里位置坐了差不多三分之二,闹哄哄的。
赵一阳正在跟上官煜对答案,遇见答案对不上、又说服不了对方的,就会再拉一个人进局一般这个人都是许睿。
许睿昨晚刷题熬了夜,正打哈欠,皱皱鼻子,你们谁大清早地吃炸鸡排了?也不怕太油了发胖。
我看你这是羡慕,学委,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有了中年老大叔的忧虑?赵一阳改了道题的答案,又在题号画了个圈,标了个倒三角记号,嘴里还顾得上怼许睿。
许睿弱气,这不是羡慕吗,我最近脸上总长痘,去皮肤科看了,医生给我禁了油炸食品。
赵一阳打量许睿脸上冒出来的几颗青春痘,我看你停几天晚上不刷题,早睡早起,这痘马上就能消下去。说完,他听见动静,回头,果然是闻箫来了,眼睛一亮,来来来,试卷借来一用!我们好几道题三个人都不一样,真是撞了鬼了。
闻箫没说话,拉开书包拉链,把一沓作业拿出来,递给赵一阳任选。
赵一阳两下就从里面抽出数学卷子来,就这道题,卧槽,真的见了鬼了,我们这边三个选了ABC闻箫你竟然选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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