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攥紧伞柄,掌心发疼:你池哥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闻箫不说话,快半分钟才回答:嗯,因为你是池野。
所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两人隔着雨伞的距离,站了许久,直到雨势越来越大,雨水落在地上会溅起泥点,将鞋面打湿,池野才哑声道:回去吧。
闻箫轻轻点头,又喊:池野。
池野这一眼极为温柔:嗯?
闻箫最后仔细看他:没什么。
两人撑着伞,在雨中错身,朝向了不同的方向。
考完最后一科,全班回教室集合,许光启强调了一遍关于补课的事情。结束后,又把闻箫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手续都办好了?
闻箫站在办公桌旁,身上蓝白色的校服领口翻折依然齐整,办完了。
青大附中是个很好的学校,你去那里许光启说一半说不下去,我就是有点舍不得。那是个好学校,你去那里说不定能飞得更高。没什么,不就是把一年后的分别提前了一年吗,我先适应适应,适应适应。
虽然只教了闻箫一学期,但感情已经有了,许光启憋着才勉强绷住情绪。
想起什么,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牛皮纸封套,上面印着红叶照相馆。
你不是跟池野那小子关系好吗,我这里有张照片,前些时候用手机拍的,昨天我去洗了出来,你拿着,也算个纪念。
说着,他把那个牛皮纸封套递给闻箫。
闻箫接下,将里面的照片抽了出来。
下一瞬,他的目光凝住。
教室里没有别的人,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和池野挨在一起。他正低头做题,而池野趴在旁边,蓝白色校服领口松散,脑袋枕在手臂上,朝自己的方向侧着脸,应该是睡着了,一根白色耳机线连在两人中间。
窗外天光明熙。
许光启解释:这是学习交流会那天,我回来办公室拿东西,路过教室,正好看见这个场景,顺手拿手机拍下来的。现在送给你,也算念想。
闻箫目光在照片上巡游无数遍,才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重新装回牛皮纸封套里,谢谢您。
许光启展开笑容:你内心坚定,理智又聪明,我没什么可多说的,只希望你走在朝向未来的路上,就算翻山越海,依然无所畏惧!
几天后,便从明南到了青州。
闻箫在教务处办完手续,接着被领到了高二年级组的教师办公室里。
教务主任是个气质温和的中年女老师,头发烫成波浪卷,穿黑色连衣裙,仔细跟闻箫介绍:我们学校按成绩分班,你的成绩单我们都看过,非常优秀。理科的一班和二班你都能进,看你想去哪个班。
高二一班和二班的两个班主任早早等在办公室,就是为了把这个学生抢到自己班里。
他们提前看了成绩单,不仅仔细研究,还托人找了明南附中的试题过来看。最后只能感慨,能在缺课一年的情况下直接念高二下期,不仅追上了进度,还连考年级第一,这样的学生就算在青大附中也是碾压无数的佼佼者。
教务主任说完,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都看向了闻箫。其中一个先一步开口,语气和悦:闻箫同学有什么想了解的、想问的,都可以问我们。
闻箫单肩挂着黑色书包,有略微的出神。在三人的注视下,他开口:请问,我去哪个班可以单独坐在最后一排。
一班班主任于乾最先反应过来。这些天才学生或多或少总有些奇怪的坚持或者癖好,他带过的几届学生里好几个都这样,他很能理解。
我班里有四十八个人,两人同桌,六个人一排,一共八排。你到我班上,确实只能把课桌搬到最后一排去,自己跟自己当同桌了。
闻箫点头:那我到您的班里。
一班班主任当即眉开眼笑:好好好,来,我先带你去教室!我姓于,你叫我于哥也可以。课桌椅后勤的老师已经准备好了,教辅资料和课本教材我也会让后勤的老师给你配一套。
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于乾多问了一句,你对一个人坐很在意,是担心同桌会影响你学习吗?
走廊外是陌生的风景,闻箫收回视线,摇头:不是。
只是因为,他固执地不想让这个称呼所指的人,被任何人取代。
第七十三章
到家时,外婆正在跟她的学生通电话,闻箫把黑色书包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端出夜宵。
已经入了秋,室内比室外温度高,闻箫脱下套在连帽衫外面的校服,一时不习惯,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跟明南附中蓝白色的常规款校服不一样,青大附中的校服白底,手臂的位置有红色色块,背后印了青大附中四个字,辨识度很高。
刚坐下,手机微信就响了。赵一阳拍了张照发过来,不知道是手抖还是对焦没对准,稍微有点糊:救急如救火,兄弟,这道题第二问怎么搞?上官和许睿都不知道,我又不想去找张思耀那个棒槌人渣!
闻箫一边吃一边把题目看完,想了想,把大致思路写下来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赵一阳连发好几个抱拳鞠躬的表情包,又问:你下晚自习没?到家了吗?
闻箫回复:到家了。
青大附中高一高二九点下晚自习,高三延长半小时。
赵一阳:今天晚上晚自习就是要我死!第一节老许占了,第二节物理占了,他们到底有没有良心!不过说起良心,池哥也没有!池哥不戳不说话,经常还戳不活,再加上他连朋友圈都不发一条,虽然知道他估计是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让我恍惚觉得他去了异度空间探险。
闻箫目光微顿不发朋友圈吗?
赵一阳:唉果然人都是这样!你在的时候我不懂得珍惜,你走了之后我才后悔莫及,为什么不趁你在的时候多问几道题!
闻箫转回注意力:现在也可以问。
不仅是赵一阳,上官煜和许睿有时也会发微信问他问题,这让闻箫偶尔会产生一种错乱感,仿佛他还身在明南,还在附中读书,下晚自习到家后回卧室,只需要朝向窗外,就能看见池野的那一扇窗户。
以至于他才搬来青州的那段时间,总是无意识地越过窗台,望向对面,目之所及,却只有漆黑一片,别的什么也没有。
聊完,赵一阳继续斗志高昂地刷题,闻箫扣下手机,接着吃饭。
挂下电话,外婆围了绣了兰草的素色披肩过来,问他:是不是快要进行这学期第一次月考了?我收到家校通发来的短信,让家长注意高三考生的身心健康。
嗯,老师今天通知周四周五考。随着闻箫执汤勺的动作,他中指指节上的疤痕露了出来。被硬生生咬出来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血痂脱落,只留下了浅白色的印记。
外婆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闲聊:你们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刚进高三,一定要注意心态的调整,太松太严都不行,还要注意不要谈恋爱,太影响高考成绩了。说起来啊,以前我还思考过,要是你早恋了,我应该怎么处理。后来翻了不少资料,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假装不知道。不知道多好,对不对,都不用操心。
这是搬来青州三个多月,他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
那后来,闻箫抬头,为什么您又没有假装了?
看你太苦了。外婆细致地把剥好的橘子分开放进小碗里,一边继续道,你自己应该不知道那时候你的状态。出门去学校忘记拿书包,拿了书包但忘记装书和作业进去。喝水不知道冷热,吃不下东西,天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像什么呢,就像你冬天一头扎进了冰河里,冻得整个人缩在了一起,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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