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微微欠身,再次为他斟满,便默默躲在灯影之后,尽量降低存在感。
萧绎棠闻声看去,见卫恒一脸欣赏地看着梁竹音端上来的茶,忍不住揶揄道:“方才在翰林院,就属你饮的最多。”
他见梁竹音如此殷勤招待卫恒,微微一哂,唇角有种寡淡的味道,断不清是嘲讽还是不屑。
卫恒向是被他奚落惯了,想起朝堂上韩延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着打趣道:“你上次拒绝韩延之女入选司籍后,陛下再也未提起韩家。据说韩延女儿为此闹了一回上吊,轰动了京城。师兄,一名女子差一些因你香消玉殒。”
萧绎棠不置可否,“若真想死,机会有的是。越是大肆宣扬,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是想通过闹这一出挽回一些面子罢了。”
卫恒看了看手中的选立太子妃名册,想到一事,忍不住笑道:“师兄,我几日帮你把名册中的女子全部打听了一遍。那陈复之女颇有傲骨,听闻你喜欢才女,仗着自己被皇后夸奖才华横溢,便一副你非她不立的架势,其他几名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记得师父曾说得言官者得天下,那沈大儒身为两朝帝师,朝中门生众多,如今对师兄来说最有助益,并且师父他老人家与沈大儒又是至交。”
萧绎棠批阅着奏疏,“唔”了一声,“那就暂且拟定沈家罢。此事先搁置几日,等师父回京商议后再回禀父皇。”
卫恒见他这般随意就将与他同床共枕的人选定了,忍不住“啧啧”两声,“好歹也是日后与你举案齐眉之人,你就这般随意?”他瞟了一眼默默起身添茶后离开的梁竹音,突然觉得若能娶得这般佳人,也是美事一桩。
萧绎棠面无表情地合上奏疏,又拿了一本,“沈家之人皆为儒士,避免了外戚干政,这怎么能算随意。”
“我是说,你又没见过那沈家女……”卫恒说不下去了,懊恼拍了下自己的头。
师兄的身后是这大齐江山。他需要考虑朝局稳定,需要考虑对他日后御极有无助益。看来这世间最尊贵之人,即便拥有无上的权力,也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取舍。
萧绎棠冷冷一哂:“任谁又有什么分别。”
“师兄,皇后不是说花朝节命诸位重臣之女入宫赏花么,你何不趁机相看那沈家嫡女。”
卫恒看着灯下萧绎棠的侧颜,见他眉宇间一抹寂寥,心中不忍。这三年好不容易有个能让他多说一些话的裴家小娘子,还仙逝了。
“无甚兴趣。”
萧绎棠不愿多说此事,他想起东宫詹事缺有几名候补,思忖着问道:“师父离京之前,可有提过詹事一缺属意谁?我曾记起今岁科考以后,曾有几名新科进士填了补缺的名录。”
卫恒正色回道:“确有此事,我在师父那里看到了那三名新科进士的策论,宣平伯之子裴玠评得七个甲,令我印象颇深。”他笑道:“遥想当年,师兄八甲的成绩至今无人能及。”
萧绎棠放下手中的狼毫,靠在凭几内陷入了沉思,裴玠……裴珂,是了,按年岁来算,应是她的兄长。他想起了前几日想凭借最初的记忆,画一幅她的画像留存,谁知画至面容部分时却早已模糊了记忆,脑中竟然浮现起梁竹音的样貌。他愤然揉碎了画纸,只得作罢。
“明日通知吏部,命裴玠为东宫詹事。”他没来由的心生烦意,淡淡瞥了一眼卫恒,“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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