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外面烈阳高照,太过燥热,虽是三月底的初春,小店仍然开了空调冷气。
沈昱进来屋,那股子燥热总算消下去了。
槌槌抓着他的衣角四处望了望,嘴里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叫一个名字。
沈昱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珠帘后,一个比槌槌更小的娃娃赤着脚丫子从小店里间跑出来,穿着小巧的民族服饰,玉雪可爱,叫着:槌槌哥哥!
咣当,撞到他腿上,猝不及防,沈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思维再次停止运转。
顾客中有人喊:还少个手镯哟!
沈昱如此自然,从一旁的柜台拾了个银手镯,扶起小孩给他戴上。
成奎负责自动结账。
年年脖子上,脚腕上,都带了叮叮当当作响,代表祈福平安的银饰,左腕子上再添一只就齐全了。
一名跟出来的妇女弯腰抱起年年:这位先生,您这是
沈昱又转移了视线,如同他在酒店正式面见叶生般,不敢正眼相看。
成奎很有眼力见地把槌槌领过去。
妇女恍然大悟:您是叶生的朋友吧,他拜托你帮忙照看孩子的?
沈昱一言不发,点点头。
成奎道:刚刚叶生好像去领奖了,让我们到这等他。
那你们这边坐,喝杯水。妇女很热情。
成奎跟她搭话,妇女自称是叶生的大姑,开着这家小店。焦糖独家
两个孩子想来这里玩,家里人没空带,便送到她这里。
也刚好和许久不见的爸爸见个面。
爸爸?成奎诧异一瞬,他知道叶生收.养了一个犯人家庭的小孩,可这个小一点的娃娃是怎么回事?
大的叫叶生老师,小的叫爸爸不会真的是亲生的儿子吧?
看年岁,也是这三年里出生的。
完了,哪个女人?
成奎老父亲般,对沈昱痛心疾首,几乎恨铁不成钢,让这人当年不中用,叶生跟别人跑了吧。
现在想追回来,人家有家室了。
成奎悄悄看沈昱。
沈昱已经恢复满目淡然,竟然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不对,没听说过叶生这几年跟哪个女人在一起过啊。
成奎蓦的心凉,失职,是他的失职,个中隐情竟然毫不清楚。
幸好沈昱就没打算单靠他一个人了解叶生的事。
成奎松了一口气。
妇女说了会话,回去柜台招呼客人。
成奎在后头看着,沈昱和两个小孩面对面坐着,只差面面相觑。
心里便祈神拜佛,求叶生赶快出现。
小孩子坐不住,一会就闹腾开了,主要是年年说话,槌槌听。
咬耳朵嘀嘀咕咕,讨论对面的沈昱怎样怎样,还自以为他们的音量,别人听不到。
他是谁呀,槌槌哥哥。
不知道。
你跟他一起来哒!
嗯。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年年气鼓鼓地撇头又转头:好吧,爸爸呢?你一定知道在哪吧?
槌槌有所感应似的转头。
沉浸在年年这孩子鬼精鬼精的,怕不是幼齿版沈昱成精了的成奎跟着看窗外。
叶生踩着碎光踏上木制台阶,整个人令他耳目一新。
平常人所说的以貌取人不可取,但若改为以相取人的话,大多数情况下又并非指对人的偏见。
相由心生,好相貌,是心灵美的体现。
真正的好看,是举手投足里的赏心悦目,是眼角眉梢的光风霁月,是在落魄岁月里依然保持的优雅与从容。
成奎直觉叶生做到了一点。
奖品你没换到吗?
是一箱水果,家里有,不如留着彩球做个纪念。
你这孩子。叶生大姑失笑。
叶生跟她寒暄完走过来,见到年年的手镯惊奇:谁给你买的?
年年一指对面:他。
叶生憋笑:他是谁?你该说什么?
年年抱着槌槌想了一会,很不情愿地抬头:谢谢伯伯。
沈昱再次被这声伯伯噎到,目光扫到对面坐下人脸上的乐色,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悔。
当初说不喜欢孩子的也是他。
现在被孩子讨厌的也是他。
年年的小表情小动作,都在说明,他不喜欢沈昱。
叶生坐了点沙发边,把彩球放在桌上给两孩子玩,垂眸看着他们说:这银镯子就是一个平安的寓意,倒没必要买这么好的,回头我把钱还你吧。
沈昱一噎,鬼使神差开口:这镯子成色不好。
叶生抬头:噢。
冷冷淡淡的反应,沈昱那句哪天他带更好的过来就没了下文。
彩球咕噜咕噜滚到了他那边,沈昱伸手一挡,两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他。
他稍一用力推过去,彩球又被槌槌滚了回来。
年年一把抱住槌槌手臂:不要跟他玩。
叶生一拍他小脑袋:说什么呢,乖孩子不可以对残疾人有歧视。
噢。年年把彩球滚过去。他比他另一个亲爸有同情心,不歧视残疾人。
后座的成奎都快笑出声了。
沈昱黑着脸跟两小孩玩起了滚彩球游戏。
叶生掩了唇起身:你们俩乖乖的跟伯伯玩,爸爸去下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他彻底憋不住笑意,边洗手边笑。
看他的沈先生吃瘪怎么会这么有意思。
很有意思吗?洗手台镜子倒映出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
戏弄我很好玩吧,叶生。沈昱重复。
叶生飘忽了视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沈先生。
沈昱冷笑:不叫我名字了。
叶生摸摸鼻子。
他求饶的时候爱叫沈先生,顶撞
顶撞我的时候就敢直接叫我沈昱。
叶生震惊后退,沈昱怎么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沈昱提着手杖,慢条斯理绕着他走一圈:我们叶生还是这么容易被看穿。
有么叶生咕哝,唰的又后退几步,反应过来,沈昱在诈他。
沈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径直逼近,压着嗓子几近咬牙切齿道:你想做什么!
耳边音色喑哑,隐约可觉主人的气急败坏。
别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巧遇。
先是安排那小孩在路口把我引过来。
又把彩球射落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