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顾星逢脸上看不到任何情1欲,他不断地动作着,浑身灵力涌现,光华如水,缓缓流向怀中的人。
但这个速度,远远比不上对方体温流逝的速度。
对方的头歪在一旁,双眼紧闭,脸上黯淡无光。
顾星逢一愣,脱口而出:师祖!
搁在往常,顾星逢很少喊这个称谓,就算鹿时清找缘由逼着他喊,他也是吞吞吐吐极不情愿。鹿时清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喊自己。
顾星逢只闷声说了两个字:不像。
鹿时清明白,在顾星逢这孩子的眼中,他童心未泯,没有架子,就算戴着诡异面具,身穿掌门服饰,也完全不像身居高位的长辈。于是有段时间,鹿时清便有意摆谱,背着手走路,控制面部表情,说话也是一板一眼,不再追着顾星逢唠唠叨叨。
他忖着,这样应该能震慑到顾星逢,让他心甘情愿地喊师祖。谁料几天过去,顾星逢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反而他看见顾星逢练剑时从山巅上摔下来,连忙飞过去将人接住,一叠声问长问短,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哪了、疼不疼之类翻来覆去地念叨。
顾星逢从他怀中站直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问:可以正常说话了?
鹿时清的老脸在面具底下烫起来,知道是自己的伎俩轻而易举被顾星逢看透。他自知愚钝,不善说谎,谁料连顾星逢这个孩子都糊弄不过,着实失败。从此以后,他以后再也不和顾星逢耍伎俩了。
而顾星逢,叫他师祖的次数更少了。
此时此刻,顾星逢却慌不择言地叫了一声,让鹿时清心里一颤,意识清明些许。幽冥界黑影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的身上有妖力存在?真是越发有趣了。
鹿时清完全不能思考,眼前海浪起伏,顾星逢叫了几声没有回应,更加焦急,待要将人往上托一些时,忽然发现满手都是血。
原来,在最初见到浑身浴血的鹿时清时,因感知不到灵力和温度,顾星逢只顾急着救人,并没有发现鹿时清哪里受伤。此时离近了,才瞧见他胸前的刀口。
顾星逢深吸几口气,再次动作,这次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伤处。但却是徒劳无功,当时鹿时清的血几乎流尽,灵力只能吊着他的一口气,并不能疗愈。
顾星逢砸碎全身冰花,强行出关,此时也正虚弱。许是感知到自己的无力,顾星逢动作停顿一下,再次喊道:师祖。
接着,他把脸埋在颈间,声音微颤地又喊了一声:时清
正在画面外观看的鹿时清,着实惊得不轻。
如此亲昵的称谓,就连他师尊白霄都没叫过。从顾星逢的口中喊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但搁在这番生死一线的情境下,却莫名融洽。
忽然,怀里的人眉心微皱,动了动嘴,冷
顾星逢浑身一震,连忙抬起头,时清?
冷对方又一次重复,仿佛只会
说这一个字。
顾星逢眼中重新有了光亮,提起灵力,加紧输送。这个状态下的顾星逢浑身是温热的,鹿时清似乎有了知觉,本能地往他身上贴。
鹿时清在画面之外看着这一切,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他本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对他做了那种事,然后扬长而去,海里抱他的人是谁,这辈子都会成为糊涂账。甚至,他一度希望是裴戾,哪怕是仇人所为,起码能让他心里有数。
而真相,居然比他揣测的任何一个可能都令他惊喜。
不错,惊喜。
因为,他喜欢的人,正是顾星逢啊。
尽管他清楚,此时的顾星逢只是忙着救他,才会出于无奈做这种事。如果换成现在的顾星逢,已经修习过无数功法与秘籍,知道更多传送灵力的方法,必然不会再选择这个方式。
他是真心的感激顾星逢,哪怕不把他当师祖,只愿对他直呼其名。到了生死关头,却愿意为他作出如此牺牲。
鹿时清忽然意识到,他有力气思考了,眼前的画面虽然没有变,可身负的死气重担却沉甸甸的,神识传来的痛感也十分清楚。但还来不及细想,他就被顾星逢的反应拉走了注意力。
顾星逢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透出一抹薄红。先前他的喘息快而不乱,此时竟失去了节奏。他像是害羞似的,低下头去,却是吻上了鹿时清的嘴。
这才像是亲热时该有的样子。尽管怀中的人只会说冷,也丝毫不影响顾星逢的投入。
正在顾星逢沉浸在这个吻里时,一点细碎的光亮从他的眉心升起来,慢慢往下坠,落在顾星逢的胸前。很快,光点变大,展开数个花瓣。一朵洁白的、荷花酥般大小的冰花缓缓绽放。
【不可说内容,今时不同往日,请自行脑补。。。】
顾星逢的动作骤然停住,悬在二人上空的冰塑花微微颤动,迅速平移,贴在鹿时清的胸前。顾星逢自然瞧见了这一幕,他待要伸手去抓,冰塑花却化作一滩水渍,瞬间渗入鹿时清的皮肉。
顾星逢似乎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有些发愣。但随着冰塑花的消失,鹿时清胸前的刀口奇迹般愈合了,让顾星逢脸上露出些欣喜。
鹿时清吸了一口气,双眼半开,露出无神的眸子。
顾星逢见状试探地问:时师祖?
鹿时清木然道:荣枯泉
荣枯泉?顾星逢愣了愣,眉心微皱,此时此刻,你还想着荣枯泉?
鹿时清却不再说话了,重新闭上眼。
顾星逢赶紧喊:师祖!
鹿时清重新出了声,却是伸出两条脱力的手臂,紧紧抱住他。顾星逢浑身僵硬,你做什么?
冷抱鹿时清道。
顾星逢睁大双眼:什么?
抱鹿时清仿佛梦游似的,一脸痴傻地抱住顾星逢,重复道:抱
你怎么了?顾星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方才他还用力搂着鹿时清,极尽所能地亲热,此时却僵着身子往后缩。
蓦然,海面掀起波澜,鹿时清没站稳,一下子摔在海中。他二人方才处在一座礁石上,这一来,鹿时清立时被海水埋没。
顾星逢只是稍微松懈一瞬,便造成这个结果,连忙起身跳入海中。可是海底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地震,波涛重重袭来,不待顾星逢往前,鹿时清已经被海水带出了数十丈,渺小得如同一粒沙。
顾星逢紧盯着那个方向,奋力往前游,此时他的灵力几乎耗尽,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一重巨浪扑天而来,当头打下,待水浪散尽,眼前哪还有鹿时清的影子。
师祖!顾星逢失去了方向,彷徨四顾。
他又胡乱游了片刻,累得趴在一块浮木上,却还是盯着深海处,待力气回来一些,便又打算继续寻找鹿时清。
浮木忽然动了动,仿佛是一片树叶翩然落在上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人,稳稳站在了浮木上。
顾星逢蓦然抬头,机警地问:谁?
这白衣人的脸上朦胧一片,像是蒙了一层浓厚的冰雪,连五官的轮廓都辨不清。
鹿时清在画面外看到这里,只觉得白衣人格外眼熟。但他认识的,顾星逢很可能也认识,就算遮住脸也无济于事,一开口就能听出来。
白衣人叹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以后别再见他,就对了。
面对鹿时清以外的人,顾星逢是毫无例外的冷漠: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