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逢道:两个在此借宿的路人而已。
圣主神情一黯。
胭脂鬼正巴不得他二人撕破脸,也不劝解,直接道:圣主,人家不领情,我们又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还是回去歇着吧。
你自己滚回去。圣主冷着脸推开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谦恭口吻,我手上没有好东西作贺礼,但这件东西,大抵你会喜欢。
那是一个包裹起来的丝巾,只有半个拳头大。
顾星逢本想直接回绝,可圣主缓缓打开丝巾,露出包裹之物后。他脸色一变,这是
生花雪原的雪。圣主庄重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今夜你与道侣宴请宾客,我不便久留,将这抔故土送与你便离开。
顾星逢一时无言,那抹无暇白雪映在他眸中,仿佛延绵成苍茫雪山。
鹿时清兴高采烈地倒了一盏酒,送到圣主身边,圣主无动于衷,胭脂鬼只得替他接下来,圣主,您看这酒
圣主只是望着顾星逢,这盏酒,可是你的意思?
鹿时清醉眼朦胧,听的糊涂,我的意思和星星的意思,有区别么?
顾星逢脸上出现片刻的柔和,对圣主正色道:是我的意思。
圣主面色转喜,下一刻,又听顾星逢道:这雪我不要。
圣主一愣:你难道不思念故土?
我思念故土,可以自取。顾星逢道,你却再也回不去。
第125章你爹不胆小
生花雪原有死去亡灵筑成的结界,只有顾星逢才能进入,也只有顾星逢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圣主沉默片刻,道:对,不是谁都跟我一样是个罪人,我竟忘了。
他将那抔雪抱起来,小心翼翼送进袖中。似是有些局促,他将胭脂鬼手上的酒盏取过,埋头便喝。胭脂鬼连忙道:圣主尚未痊愈,此时不宜豪饮啊!
多嘴!圣主抹了一把嘴角,将空了的酒盏扔给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到了外沿既不停下,也不飞身而起。
胭脂鬼手捧酒盏愣愣的看,圣主,当心栏杆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圣主整个人已经被四溅的水浪包围。
众人目瞪口呆,胭脂鬼慌忙前去捞人,鹿时清却一脸恍然,他好聪明啊。
顾星逢不解:何出此言?
我觉得特别热,正没处开解,他倒提醒我了。鹿时清快步走到栏杆前,冲顾星逢回头一笑:星星,我也可以。
语毕,水榭上又多了一人落水。
一炷香后,顾星逢坐在长凳上,怀中抱着浑身湿透的鹿时清,用灵力为他烘去身上水汽。
同样浑身湿透的圣主,则冷着脸坐在长凳另一端,胭脂鬼刚送了些掌风在他身上,他就皱眉:鬼气森森,弄得我筋骨疼痛。
胭脂鬼为难道:可是圣主,我幽冥界人,只有鬼气啊。
我帮你。姚捧珠施施然走过来,将手掌贴在圣主背后。
胭脂鬼感激道:多谢。
温和的灵力在周身流转,圣主眉目和缓,待要闭上眼,却听姚捧珠道:有人伺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对女孩子就不能温柔点?
圣主眯起眼睛,眸中流出让万妖胆战心惊的寒光。
姚捧珠无所畏惧,你看什么看,我可不是你的仆役,你不满意,我走开便是。
珠儿!姚一成低喝一声,往圣主跟前凑了些许,我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您不要计较。
不待圣主开口,姚捧珠便先撤了手,父亲,你对师祖低三下四,对常松涛他们唯唯诺诺也就罢了,如今对着万妖界的人,你还是这样!怕他作甚?
姚一成瞪了瞪眼,把姚捧珠拉到一旁小声道:万妖界的人何等厉害!你可知这两日护着沧海一境的,就是万妖界之主!连恒明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嚷什么?
姚捧珠才刚回来,并不知这一段枝节,怔怔看向顾星逢:师兄,我沧海一境风平浪静,不是你和师叔祖庇佑的么?和他万妖界又有何干?
顾星逢垂下眼睑,姚师叔所言属实。
鹿时清用微凉的指尖触他眉心,星星皱眉的样子很好看,但我不想你烦心。
顾星逢点头,眉心却始终展不开。
圣主微微侧目,阿凝的儿子,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会和他们计较。
他虽大度,姚捧珠却高兴不起来,大声道:难道,就任凭外人在我沧海一境,在我红尘界作威作福?
姚一成喝道:珠儿够了!你好歹是沧海一境的峰主,若换成寻常百姓家女子,在外面被人欺负又有谁人帮衬?你知足吧!
我为何要知足?姚捧珠奇道,爹,你是堂堂男儿,看我红尘界众生被践踏,难道就无动于衷么?
我就是气死,又能怎样?姚一成大怒,能救沧海一境,能救红尘界么?你爹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能保住你就烧高香了!
先前还只是虚张声势地呵斥女儿,
此刻是真正动了怒。众人头一遭见他如此,司马澜起身劝道:姚师兄勿恼,师侄这是喝醉了。
姚捧珠见姚一成气得满脸通红,酒醒了一半,正有些懊恼方才的言行,就听司马澜温声道:你的雄心壮志没有错,但大敌当前,不能硬碰硬。今日大喜,不宜细说这些,明日大家再一起商讨计策。
姚捧珠鼻子没来由一酸,师叔,你总算肯理我了。
司马澜却再无一言,走到一旁,为圣主用灵力烘衣。
姚捧珠深吸一口气,朝众人拱手,各位,华阳不胜酒力,先与我父亲回去了。
姚一成一直悬着的心,骤然落了地,也道声告辞。
顾星逢待要起身相送,姚捧珠摆手道:不必了,师兄照顾师叔祖要紧。说罢看向胭脂鬼,我喝醉了,御剑不稳,这位妹妹可否送我一送?
胭脂鬼不明用意,待要询问圣主,却见圣主一摆手,胭脂鬼便点了头,跟上姚捧珠。
不多时,衣物尽数烘干。司马澜起身对顾星逢道:恒明,当日你与师叔走得急,落下一样东西,我今日交还你们。
顾星逢与鹿时清望去,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面具。
又听他道:丁师伯原是要扔了它,但我觉得,这本是师叔所有,就算要扔,也得是师叔自己决定。
顾星逢接下面具,递到鹿时清面前。
这面具就像枷锁,连同白霄的条条框框一起,束缚了他几十年。
他低声道了谢,却没有接面具。
司马澜问:师叔也要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