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册在半空里画出长长的弧度,然后掉在冰层覆盖的石头旁。
扔了就好。鹿时清沉默片刻,转身往上走。
他心里很失望,想不到都恩断义绝这么久,丁海宴还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他
就算了,连顾星逢也被殃及。幸好没有看,否则一定要被丁海宴编排出来的故事郁闷
到。
也幸好顾星逢没跟来,否则一定比他更难过毕竟,顾星逢心心念念的,就是
有朝一日看到他们二人的故事,正经又圆满的那种故事。
鹿时清继续往前,心中的惊奇感越发浓烈,期望也越来越高。
已经非常接近极乐卷轴上的位置了。
可脚下的路,也在此时断了。面前是一堵石壁,再也无法向前走。
鹿时清站在原地皱起眉,拿出那张地图细细查看,确认自己是否走错。可丁海
宴从身后冲撞过来,怒气冲冲地抓起他的衣襟,鹿时清,你别再装神弄鬼!你把我
引到此处来,可此处什么都没有!你如何解释!
明明是丁海宴自己要跟来的,如今却又赖别人。
鹿时清身心俱疲,想要把丁海宴推开,可丁海宴却更激动,竟一个用力,反手
将他推在了石壁上。
鹿时清扶着石墙正待站稳,忽然感到手下一阵震颤,他连忙往后退。可那石墙
的震颤,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反而幅度越来越大,当中竟然出现了一道裂
缝。
鹿时清以为这里要塌陷了,忙回头道:师兄快走!
可是丁海宴没有动,只是望着正在裂开的石壁呆若木鸡。鹿时清正要去拉他,
却见他似是抽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丁海宴鲜少露出的表情从白霄消失后,便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惊
讶。
鹿时清也茫然的向石壁处张望,然后,他也跟着瞪大了双眼。
那石壁的裂缝已经足够宽大,可容纳一人,当中也的确有一个人。
隐隐的白色光华浮动,托着白色衣衫也在微微动荡,可这个人却一动不动,双
眼紧闭,面容十分安详。
时隔多年,他以站立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两个徒弟面前,可他的徒弟第一
眼就认出了他。
毫无疑问,他就是鹿时清和丁海宴的师尊逸天君白霄。
第149章停在这一刻
石门的震颤忽然停住,突如其来的沉寂之下,原本有些逼仄的走廊,瞬间显得空
旷。
昆仑山脉本就苦寒,后山低洼处更是万古冰封。一个人凡人很难在冰层中活下
来,也很难在冰层中改变容颜。
但白霄不是凡人,他如今是死是活?
丁海宴眼睛死盯着白霄,扑通一声跪下了。鹿时清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想
要破开冰层,看此刻的白霄到底如何。
可在经过丁海宴身侧时,他的袍袖被大力拉拽。鹿时清,跪下。
鹿时清止住脚步,怔怔道:师兄?
跪下!丁海宴疾言厉色,他是师尊,虚度几十年,你把礼数全忘了?
往日丁海宴对白霄便是恭敬有加。他不但自己做得面面俱到,还要求其他弟子
也和他一样,鹿时清也不例外。好在鹿时清本就对白霄又敬又怕,只是偶尔才注意不
到,被他提醒。其他弟子就没那么幸运,稍一不慎,立时便被警悟尺责打。
但鹿时清想不到,到了此刻丁海宴还是在意这些虚礼。
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听丁海宴的,一把抽出袖子。待丁海宴恼怒地再要去拽
时,他一个闪身,已经来到石壁跟前。
丁海宴又气又急,跪在原地呵斥:鹿时清!你这是大不敬!
鹿时清充耳不闻,用手指弹出一点灵力,投入石缝中。白色微光浮动,水滴大
小的光华绕着冰层滴溜溜转,在试探着贴上了冰层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白霄依然眉垂目合,仿佛睡着了。
鹿时清的眼中,却覆上一层薄雾。
丁海宴在他动用灵力试探时,已经闭口不言,屏息凝神地旁观。此刻没有人要
求他做什么,鹿时清却一下子跪倒在地,颤声道:不肖弟子鹿时清,叩拜师尊遗
容。
丁海宴正在等鹿时清开口,却猝不及防听见这句。
他猛地站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鹿时清你刚刚嘴里说的是什么!
鹿时清俯身叩拜,他却一把将人拉起来,回答我!
鹿时清抬眼看他:师尊已经仙逝。
你胡说!丁海宴一把将他按在地上,鹿时清,师尊待你不薄,你为何要
咒他!
鹿时清强行压下满心悲痛,师兄,我知道你敬重师尊,可这是事实。
不是!我不信!丁海宴双眼赤红,提起拳头就要朝鹿时清脸上打。可拳头
还未落下,他就已经咬起牙齿,另一只手把人推开。师尊面前我不想失态,你滚
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鹿时清当然不可能听他的,默默在脑海中确认着极乐界入口的位置。但他骇然
发现,那位置,正与白霄站立之处重叠。
这太奇怪了。
极乐界入口,为何会在昆仑太虚顶当年劫难的源头上。一直神隐在外的白霄,又为何死在了这里?
他站起来,正要再往前一探究竟。丁海宴却先他一步走到白霄面前,直接把手
贴在冰层上,弟子来看您了师尊,您没事的对不对?您能听见弟子的话,对不
对?
鹿时清一语不发地等在一旁,他知道丁海宴很快就会被现实痛击,比他说什么
都管用。
果然丁海宴得不到回应,又焦急的重复一遍,白霄仍是毫无动静。丁海宴终于
急了,拿手拍打冰层,师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广容啊!
鹿时清微微一叹,终于走到他身侧,师兄,你如今该相信了吧?
不信!丁海宴歇斯底里起来,拍打冰层的手也越发用力。一下一下,响声
清晰,听着都疼,仿佛那手不是血肉做的。
但丁海宴终究是血肉之躯,几下之后他的手便见了血,斑驳地沾在冰层上,就
像是白霄流了血泪。
鹿时清沉声道:师兄,你此刻所为,不也是对师尊的大不敬么?
丁海宴浑身一震,怔怔的看着血迹斑斑的冰层,下一刻,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
有力气,登时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