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睡过去了,待天微微蒙蒙亮了,实在不能再拖延了,林知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抓着姜初亭的手,擦干了眼泪,最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精神恍惚,想找笔和纸,在房间里茫茫然转悠了一会儿,陡然惊醒一般,左看右看,自己居然靠在了床榻边坐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再次拖着绵软地双腿起身来,这回顺利地找到了笔和纸,坐到了桌边。
落笔第一个字就因为手发颤写毁了。
他抽走换了一张,手臂不小心碰到了花瓶,那支尚且还算鲜嫩的紫色花朵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林知一共写了两页纸,装进了信封里。尽管极力忍耐,信封上还是沾上了他的泪水,氤湿了一大片。
林知忽然听到星儿在外蹦蹦跳跳的声音,他打开门走出去,星儿一脸开怀笑容扑到他怀里,软声唤道:爹爹!爹爹!
林知亲了亲他软乎乎的脸蛋,哑声道:这么早就醒了?
起来出去玩。星儿伸手揉他的脸,撒娇:一起出去玩儿,爹爹。
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天真无邪,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哀愁。
林知依依不舍地将他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把手里的信给他,叮嘱道:星儿先收着,等明天了再交给你爹。
星儿虽然迷惑为什么他自己不给,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林知满心哀痛:星儿,爹爹爱你。
我也爱你,爹爹。星儿歪头:爹爹,你怎么了?
我没事。林知笑着落泪,松开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脑袋:就在这里玩,别乱跑,爹爹要出去一下。
星儿乖乖地道:好,那你快点回来喔。
林知一步三回头,星儿跑到屋门口站着,黑溜溜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直到视线模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林知才收回视线,脚下加快了步伐。
仿佛身处一片混沌不清的世界,林知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不相关的人和声音了,他只一心往前走,直奔神树旁的那座白色围墙的屋子,扑通跪下。
林知大声道:白前辈,晚辈前来求您救治一个人!
如同噩梦里的一般,他在屋子前跪地,声泪俱下的求人。
想要我救人,就得守我的规矩,否则,一切免谈。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浑厚,且中气十足。
林知忙道:晚辈都知道。
接着他把姜初亭的病情还有现在所在的地方都一一禀明。
放心,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一把匕首凌空飞出来,插/在了他的面前,白大夫道:拿着这个,到那边去。
林知毫不犹豫拔起匕首,却没有立马行动,而是朝着里面扬声道:前辈,我想让你救的人,是你们尊主的朋友,我已经留下信说明了情况,我守了您的规矩,您可千万不能言而无信!
白大夫冷哼道:如果不肯信我,你去多打听打听再来。还是说事到临头你退缩了?
晚辈绝不退缩,只要您能治好他。
白大夫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爱的人。
白大夫呵了一声道:年纪轻轻,倒是有点担当。你去吧,我保他身体无恙
多谢。林知站起身,迈步朝着神树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在心中和姜初亭还有星儿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闭上了眼。
星儿,星儿?姜初亭昨晚被元大夫找过去帮着整理医书,回来太迟,没想到一觉睡到了现在,孩子都不在身边了。
简单洗漱过后,他下楼来寻,正在花园里蹲着自己玩儿的星儿回过头来:爹,我在这儿。
见他独自一人,姜初亭不由奇怪,朝屋里看了看,问:怎么你一个人?你爹爹呢?
星儿道:他出去了。
眼睛都还没完全好,他出去干什么?而且按照林知的性子,他就算真出去有事,看到孩子一个人呆着,也会把孩子抱上楼交给他才会放心离开。
星儿站起身来朝着他跑去,原本塞在怀里的那封信掉下来。
星儿蹲下身去捡,姜初亭几步走到他面前,拿过来发现信封上写着初亭亲启,是林知的字迹。
你爹爹让你给我的?
星儿把明天再给信的交代抛诸脑后了,扬起小脸看他,用力地点头:嗯!
林知有什么话不当面说,为何要写信?姜初亭不解地将信封给拆开,原本还没有想太多的他,眼睛迅速扫了眼开头的内容,脸色就陡然变了。
什么叫等你醒来时我已经把生命献祭给了神树?什么叫希望你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正好魏加伸着懒腰走出来,心急如焚的姜初亭把星儿塞到他怀里,交代一句:看好。然后几乎是眨眼睛就已经飞掠出门了。
魏加一手揽着星儿,一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初亭施展轻功,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奔向神树那边。
他真的是懵了,不知道林知为什么突然要献祭,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赶到时,陆照竟然也在,他坐在轮椅上,神情毫无波澜地望着某个方向。而元瑕和元桑静默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神树下,倒着一抹紫色的身影,脖颈衣襟处全是血。
难道已经
姜初亭的脸惨白之极,他冲过去,直接跪在了地面,将林知软软的身体给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林知,林知!
怀中之人还有气在,姜初亭要把他抱起来,颤声道:别睡,求你别睡,我带你看大夫。
林知却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挣开眼睛道:已经、已经没用了我活不了了。
姜初亭满面泪痕,心都碎了。
林知泪珠从眼眶滑落,气若游丝道:初亭我不甘心我想在最后求一个答案
林知问他:如果,如果我爹还在你你会选谁告、告诉我
姜初亭气息战栗着,几乎是毫不犹疑,红着眼睛坚定道:我选你!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陆照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整个人仿佛一座没有丝毫生气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