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佑也不回头,既怪自己耳根子软,轻易就被徐涿说服,又有股破除规矩的冲动,跃跃欲试。
他闷声闷气地回答:去拿酒。酒窖在地下室,他得亲自挑选酒品。
徐涿一听便知他愿意了,扬声道:好,不急。
旁边的卫姨见他抱起了箱子,满脸不可思议:你、你们要上去吃东西?这里不行么,上去不太好吧,不合规矩。
徐涿不解地看她:怎么你们老说规矩规矩的,什么规矩都比不过自己乐意。
卫姨闭上了嘴,眼神里仍然透露出担忧。
徐涿安慰她:不就吃点东西嘛,天塌不了,整天愁眉苦脸的容易长皱纹。
卫姨噗哧笑出来:油嘴滑舌的,我都这把年纪了。
就是这把年纪,更应该看开点,徐涿见杜子佑拿着一瓶白葡萄酒回来,便对卫姨说,我们上去了,您看着他们干活,有事再上楼找我们。
卫姨只能点头,徐涿跟着杜子佑上了二楼,进到他房间相连的小客厅内,箱子放桌上。
杜子佑端坐在沙发上有点不自在。
徐涿给他开了只蚝,啧啧道:真肥。
然后把柠檬一切为二,挤出汁液滴到生蚝上,递给杜子佑。
他接过来,看向徐涿,并不吃。
徐涿努努下巴,鼓励道:快尝尝。
杜子佑抿嘴,似乎终于鼓起勇气。
他的动作很斯文,手帕纸托在唇下,嘴唇靠在蚝壳边,轻轻一吮,汗水和蚝肉便进了他嘴里,两腮鼓鼓的,慢慢地品尝它的味道与口感。
徐涿也给自己开了只,吃在嘴里肥美多汁,带着海鲜特有的鲜甜,还有隐约的奶香味在唇齿间流淌。
还真不错,徐涿舔舔嘴唇,啜了一口酒,比我爸买的好吃多了,他怕是又被别人以次充好。
说着他又给杜子佑开了只,对方身体放松了些,一只手接了过来。
徐涿暗笑,他明明是在自己家中,怎么拘谨得像在陌生人家做客似的。
你这箱蚝谁送的?徐涿问,介绍给我爸,让他别被奸商忽悠了。
杜子佑轻轻擦嘴唇,说:林高寒托人送过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徐涿愣了下,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杜子佑摇摇头,说: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怎么突然这么问?我记得你们组一个项目请了他当代言人?
徐涿手上摆弄着一只蚝,点点头:对,今天上午我还和他聊了几句。
杜子佑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关心道: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要紧的,徐涿回忆道,他这人有点古怪。
杜子佑闻言吃吃笑出来,徐涿不解地看向他:笑什么?
杜子佑说:恐怕他觉得你更古怪。
喂喂,徐涿说,你不会也这么认为吧。
杜子佑微笑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点了点头。
好啊!徐涿扔下手上的蚝,举起双手故作生气地扑上前,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他将杜子佑扑倒在沙发上,脸上恶狠狠的表情,却逗得对方哈哈大笑,缩在自己怀里,柔软的黑发凌乱,脸颊上泛着红。
徐涿撑在他上面,皱着鼻子问:我到底哪里古怪了!快说!
杜子佑嘴角噙着笑意,喘气平复了呼吸,回答:你是很古怪啊,你和我们不一样。
徐涿一怔,他想起了一件事:林高寒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嫌弃地撇了下嘴,还说我是个好人。
他说的对啊,杜子佑眨眨眼,还有呢?
徐涿回忆道:他问我,知道你们三个有什么共同点。
我们三个?
徐涿解释道:你,他,以及武导。
杜子佑忽而沉默不语,垂下眼眸思索。
你明白他的意思?徐涿问。
杜子佑摇头,缓缓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我算进去。
见他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徐涿从他身上下来,侧躺到旁边,一只胳膊松松搭在他清瘦的腰上。
林家十年前没落,杜子佑眼睛望向天花板,思绪却飘回过去,在此之前他们一家和我们家关系不错,他小时候经常来家里做客。
徐涿想起在老宅看到的杜子佑小时的照片,心里不禁嫉妒起林高寒,自己错过了心上人成长的时光
自从林伯伯出事后,林高寒就失去了消息,几年前才听说他进了娱乐圈,杜子佑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抛头露面可不行,他以后都得贴着戏子的标签,不可能重新被接纳。
被迫与自己童年的世界断绝关系,等于失去了一段人生,也失去了驻扎的根,林高寒会不会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这辈子都无依无靠,漂泊一世。
徐涿收紧手臂,盯着他线条利落的侧脸,轻声问:你也这样觉得吗,认为他是个戏子?
杜子佑苦笑一声,说:这种封建残余的思想
没错,徐涿胳膊肘后撑,半起身低头看他,否则像我这样的暴发户的儿子,不更遭被人瞧不起?
杜子佑偏头看他,有些急了:谁瞧不起你了!
徐涿赶紧伸手抚上他的脸,安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类比,没人能给我脸色看。
杜子佑眼眸里覆了层雾气,徐涿忙把他搂入怀里,继续道歉:是我不好,我口无遮拦,我不应该随便开玩笑。
待怀里人平复下来,他又问:林高寒说你们是一类人,难道武导家里也出事了?
杜子佑摇头,头发与他衣服的面料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徐涿想了下,猜测道:武导也是影视圈的人,不遵从家里的安排,难道他指的是这个?
杜子佑开口了,声音闷闷的,热气喷在他胸口处:差不多吧,被逐者和叛逆者。
那我知道了!徐涿灵光忽现,怪不得说你们有共同点。
杜子佑仰起脸,不明就里地看他。
徐涿爱怜地用手掌贴上他冰凉的脸,大拇指轻轻擦过眼下,说:你和我在一起,还不够叛逆么。
杜子佑立即从耳根红到脸颊,结巴道:谁谁和你在一起了?
他此时还依偎在自己怀里,否认实在没有说服力,但徐涿不是口头上好胜的人,并不反驳他的话。
杜子佑又道:而且他怎么会知道、知道我们
徐涿见他急得语无伦次了,忙道:别担心,他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杜子佑得到他肯定的眼神,总算放心了些。
好了,你还要吃么,我帮你开。徐涿起身,他当然想和对方多躺会儿,但是还有正事要做。
杜子佑也坐了起来,拒绝道:不了,有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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