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喋喋不休,卡尔很突兀地闭嘴了。
他把萨沙抱到另一个房间,让他看衣架上漂亮的红斗篷。
显然,这也是属于未出生的新夏娃的。
崭新的材质,让这件红斗篷上泛着微光,边角像云烟般地垂落下来,看起来比萨沙身上这件,更加柔软百倍。
想必,当它覆盖上小王子白皙的肌肤时,会将那个新的夏娃,衬得像极了童话。
男人要萨沙看,萨沙就微微仰着头看。
他赤着萎缩的跛足,穿着那件破了洞的、脏且旧的红斗篷,皮肤上还有大面积烧伤。
他到处都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看起来,根本不像什么娇生惯养的小王子。
金发再璀璨,不过还是一条被遗弃的脏狗。
萨沙在看新衣服,卡尔在看他。
卡尔问他:好看吗?
萨沙微微歪着头,注视衣架上的红斗篷。
脑控是无法完成疑问式指令的,以是他不能回答。
卡尔:看着我。
于是萨沙回头看他。
绿眼睛还是亮闪闪的,脸上露着明亮的笑容。
像在真心为他感到欣喜似的。
下一秒,他就被按倒了。
挂在衣架上的红斗篷,被一同带倒。
金发叛徒摔进柔软的布料里,艳红的斗篷像是有感知似的,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裹起来。
只露出一双森湖一样的绿眼睛,含着笑意,注视他身上的男人。
卡尔咬着牙,低沉地:为什么笑?
他倒忘记是自己下的指令。
钢铁般的手指,卡在金发叛徒细软的脖颈上。
卡尔真恨不得掐死他。
就像他开着机甲,对他毫不留情下死手时一样。
但杀人如屠狗的杀戮之神,手指开始颤抖。
为什么笑?他又问了一次。
萨沙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
他受了这么多伤,身体已经开始崩溃了。
他看着男人的蓝眸,还是软软地微笑。
美丽的绿瞳里,却缓慢落下一滴眼泪来。
卡尔把人锁进了治疗舱。
他回到培育室来。
嗡嗡作响的机器,让他的超级听力烦不胜烦。
培育室里,红光暴现。
所有机器都被热视线发狂般扫了个遍。包括萨沙亲手放进去的培养皿,也被直接蒸发殆尽。
卡尔艾尔立在那片火海里,看着一同燃烧的新斗篷。
许久没有动过。
第55章余烬
小王子躺在黑暗的治疗舱里。
最大功率的治疗射线,一寸寸扫过他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的脑控指令还没解除,所以诱红的唇角,还是翘翘弯弯的。
萨沙:【狗系统。统统。狗系统。】
没有应答。
他没有幽闭恐惧症。
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世界,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重,无法排解的焦躁感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上。
脑控让他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然而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这让他像遭受漫无止境的鬼压床一样,痛苦万分。
他并非被反锁在治疗舱中,是他的灵魂,被永久囚禁在这个躯壳里了。
萨沙:【狗系统,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我难受。】
他的系统,是以某种共生方式,寄生在他脑中的。
现在他的大脑被控,想必跟系统之间的连接也已经断开了。
萨沙:【狗系统。跟我说话。狗系统。】
没有应答。
萨沙:【狗系统说:狗宿主,你睡一觉吧,睡着就没那么难受了。】
于是他强迫自己想象,自己正在大口大口吸入治疗舱里的催眠气体,这些催眠气体很快就会把他麻翻过去。
很难奏效。
因为他浑身都在疼痛,尤其是胸腹那一大片皮肉翻烂的灼伤他承受过很多,这种程度的伤痛,倒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可是这种疼痛,是断断续续且持久生效的,每次他好不容易酝酿起一点困意,疼痛就把它们击散。
于是萨沙数数:【1根鸡腿,2根鸡腿,3根鸡腿】
他断断续续地数,第一次数到2356根鸡腿时,就忘记数到几了。
于是倒回来重数,数到6341根以后,又忘记数到几了,又倒回来一次。
第三次数到了1430根,他睡着了。
睡着就好受多了。
他坐在观众席上,给鸡腿们的跨栏比赛喝彩。
看着看着,一根鸡腿突然炮弹似的上天,炸出一大片星空。
他看到星空,就知道又要开始了。
金发小王子跟他的神明接吻,因为与神明相融而闪闪发光。
群星都在他们身边坠落,这个场景看起来,就像一场盛大的献祭。
神把他带回家了。
拉奥是氪星的太阳神,而艾尔家族正是拉奥的后裔。
太阳之子的一切,都是温暖到灼热的,甚至夺目到避无可避,任谁靠近,都会被融化心脏。
地球上最强大的男人,蹲在地上也是老大一团,吭哧吭哧给他穿漂亮的小红靴子。
他给他洗澡做饭,晨起拥抱晚安接吻,那张英俊的脸笑起来很温柔,却有直叩人心的力量。
他抱着小王子,飞过山川海洋。
迁徙的鱼群在他们脚下,带起层层波浪。
不怕死的海鸥,叼开小王子的红兜帽,一头灿烂的金发全散在风里。
小王子害怕地扒紧男人的肩膀,他的容貌如此惊世绝艳,微蹙的眉心也是惹人怜爱的。
于是克拉克带着他上升,往太阳的方向飞去。
人间之神在阳光里对他微笑。
他低声问:还冷吗?
伊登?
萨沙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泼下。
他还在冰冷黑暗的治疗舱里,带着一身累累的伤。
周边非常安静,只有治疗射线嗡嗡扫描的声音。
可当他不想入睡的时候,治疗舱内的催眠气体又不随他意。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堕入温暖又残酷的梦境里。
他看着容貌漂亮、身体健康的小王子,坐在男人的怀里嗷嗷地撒娇。
光看容颜,小王子和他的神真是天造地设。
他撅着蔷薇一样的柔软嘴唇,去亲人间之神,男人也温存地回应他。
于是新的夏娃娇纵地翘了翘小红靴,湖水一样的绿眸瞥了他一眼,笑着说:
你在看什么呀。你好脏哦,狗狗。
萨沙从没想过,他曾经开玩笑想结婚的这张脸,会成为他最残忍的噩梦。
他说他叫伊登肯特。
从名到姓,都灌注了男人的爱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