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已经从知鱼楼搬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里,庄子是曲凭意的,但作为主人的曲阁主,此时此刻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喝药小哥而已。
对此,煎药小哥易乾递出了自己的深深同情,但一天三顿煎药最准时的就是他了。
我不喝!
咕咚咕咚咕咚
灌完又晕了过去的曲阁主:
直到五日后,曲阁主才从这种可怕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即便如此,那种被奇异药汤支配的恐惧仍然让他神思不属,并且看向余温书的眼神,带着一股莫名的肃然。
谭昭非常没有自觉地摸了摸脸,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趁着你昏睡,偷偷给你画美人图。
系统:但你想了。
[想想又不犯罪,哼哼。]
曲凭意修整几日,身上的那股杀意已经淡化许多,甚至称得上风平浪静,现下居然还开起了玩笑:你这是不打自招?
谭昭讶异极了:你居然没有跳起了拿着萧追我!你不是我认识的曲凭意!
我相信你没有。曲凭意扭开头,忽然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昨日刚下过一场雪,雪意尚未融,谭昭望着山上的雪景,忽然笑开了:能听到你说这样一句话,看来是不怪我多管闲事了。
两位大佬谈事情,易乾跑过来丢了一叠点心和茶,就跑回房研究风水阵法去了。窗外冬日雪景,窗内茶香袅袅,这是个谈天的好时机,过往二十五年从未有过谈性的曲阁主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们说得没有错,我确实克父弑母,生来不祥,若不是落荒山的局,二十五年前我就该死了。
谭昭并没有轻易开口,他端着茶喝了一口,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
但你既然信本座一回,本座就告诉你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自然称不上美好,甚至对一个孩子而言,是人性最大的残忍。曲凭意一出生,曲父就暴病死了,曲母哀恸,在藏风楼找上门要杀掉儿子前,提前在落荒山部下风水局,以由心阁圣物玄玉萧为阵眼,将曲凭意和落荒山连接起来。
从此以后,曲凭意便是落荒山,落荒山便是曲凭意,而维系这份关系的,就是坚不可摧的玄玉萧。而要想破掉玄玉萧,唯有玄玉令。
玄玉萧乃是由心阁阁主之物,持此物者必为由心阁阁主,曲母就是上一代阁主。
但曲母如此作为,却并非为存续儿子性命,而是为了妄图以曲凭意的命格借着落凰山的命局,逆转生死,救回曲父的命。
不过很显然,曲母失败了,曲凭意成为了落荒山的主人,若不是去岁九名风水师上落荒山妄图倾覆阵法,此时的曲阁主说不定仍在深山闭关。
其实,本座一直想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谭小朋友满脑袋问号.jpg。
其实本座并非天下第一美人,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是我那位母亲,而她现在,已经只剩枯骨了。
!!!!!!
第91章天下第二(十九)
在曲凭意没有挣脱曲母的控制之前,即便天下人都知道由心阁的阁主叫做曲凭意,但在外行走的那个,却并非真正的曲凭意,而是曲母。
这也是为什么曲凭意会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却又有凶名在外,无人得见美人真容的原因了,这传闻的由来,根本不是因曲凭意本人,而是曲母不愿外人看到她的容颜,故意为之的。
传言误我!谭昭抱着柱子痛呼,直恨不得来上三碗烈酒,一醉方休。
系统此刻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谭昭在系统的嘲笑声中,不死心地凑到曲阁主面前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画师啊?
曲阁主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既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谭昭本就没对得到答复抱什么期望,却未想到曲凭意居然伸手解开了面具的搭扣。
不不不,你等等!
曲凭意微微偏了偏头:你不是一直对本座的真容很感兴趣吗?
不勉强?
无妨。
话虽如此,长久未见阳光的皮肤在面具拿下来的一刹那就泛起了细密密的小疙瘩,但很快这些小疙瘩就退却,怎么说呢,谭昭觉得他又可以了。
天下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是不是很失望?曲凭意的声音,非常淡淡然,我与我那位母亲长得并不神似,倒是听说与我那位暴毙的父亲生得很像,所以
所以只要他那个好母亲在时,就会抓画师回来画他,从小画到大,画的却不是他,而是他那位早逝的爹。而不再时,照顾他的人就会强硬地让他戴上面具。因为这张脸,他才能反杀母亲,但也因为这张脸,他受了太多的折磨。
所以,他厌恶画师,也厌恶自己这张脸。
雪山,美人,清棱棱的,好像一眨眼就能飘走一般,曲凭意生得实在好,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寡,这种美超脱男女之相,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好看。
但谭昭即便感知不甚敏锐,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的曲凭意,非常地悲伤。这种悲伤,是被父母深深烙印的伤痕,经久难褪。
没有,没有失望。谭昭郑重地摇了摇头,遂道,我们做画师的,也有职业操守的,只要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给你画像的。
曲凭意深深地看了一眼余温书,半晌将桌上的面具又戴了回去,他早已习惯了面具,从前是被迫,现在则已是离不开: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谭昭一乐,也有意活泛气氛: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比如与他做朋友,比如相信他,比如不怕他的命格都很奇怪。
说起这个,谭昭一拍掌道:后院那几个藏风楼的老家伙,你可要去见见?其实我有个问题还蛮好奇的。
曲阁主终于忍不住吐槽: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系统:因为他是小朋友,头上有很多问号,哈哈哈~
谭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人的求知欲,是推动社会进程发展的源泉。
不想见。
曲阁主话是这么说,但外头俞娘子带人来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还是裹着大氅去见了不能动弹的藏风楼四人。
见到全须全尾、伤都好了大半的曲凭意,四个老家伙气得差点血压飙升。
想骂就骂,本座就在这儿听着呢。
呸!余温书,你这是助纣为虐,他日天下倾覆,你便是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