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条条一桩桩把徐迟的分析照搬过来,俨然一位冉冉升起的福尔摩聿,唬的听众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看在他有钱的份儿上,冷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能当场把他的牛皮戳爆。
徐迟就背手站在不远处,初秋的暖阳铺了他满头满脸,他仍旧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额前碎发盖过眉眼,只留下挺直的鼻梁与苍白的嘴唇。那双吝啬于见人的眼睛,只能在风起时依稀窥见半分摄人的锋芒。
槐花清甜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周岐顺着徐迟的视线远眺。
赤山山头笼罩的瘴气厚重如凝固的墨水,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不多时,空中飘起毛毛细雨。
众人一哄而散,全都进屋躲雨。
徐迟一路默默无言地往后院走,周岐跟着他,姜聿怕这雨有问题,糟蹋了他的秀发,拒绝跟来。
你去鱼塘找那小孩儿吗?周岐光头的不怕雨淋,胡乱抹一把脸,你身体这么弱,淋雨感冒一命呜呼怎么办?
徐迟没答,闷头走路。
雨雾逐渐打湿衣裳,周围景象因天地间升腾起的雾气变得朦胧模糊,周岐啧一声,飞跨一步掠至徐迟身前,弯腰抱腿扛人起身,就像训练时扛沙袋,一气呵成。
徐迟整个人腾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你!
你什么你?周岐拔脚狂奔,你走得太慢,无限延长了淋雨的时间,乖一点,别蹬腿,回头再把你给摔着。
他说着,还大力拍了一记徐迟的屁股。
徐迟身体一僵,整个人都被拍懵了,咬牙切齿地从唇间挤出因颠簸而破碎的话语:周岐你够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最终徐迟被安放在池边凉亭的石凳上,虽面无表情,但他攥紧的拳头暴露出他此刻想杀人的心情。
周岐熟视无睹,在他对面嬉皮笑脸地坐下:不好意思,跑得快了点,你没被颠晕吧?
在徐迟眼里,周岐已经是一具尸体。
徐迟不与死人对话。
没被颠晕的话,那就说声谢谢我听呗。周岐得寸进尺。他发现逗弄徐迟很好玩儿,他就喜欢看别人那种明明很生气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的眼神。欠的。
徐迟拿他当空气。
说真的,我怀疑你这人自闭。得不到回应,周岐自言自语起来也很起劲,听说自闭患者有社交障碍,言语交流障碍,也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好意,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在某些方面又确实很聪明,天赋异禀。听听,这描述,简直为你量身定制。
徐迟半晌没说话,沉淀来沉淀去终究没忍住:你才自闭。
哟,不闭了,又想开啦?这是多随心所欲的霸王花啊。
徐迟于是彻底不想开口了。
经过接触,他慢慢地也能摸清周岐的天性这就是个没事嘴欠有事手欠还极度擅长变脸的戏精。
但周岐显然不这样想。
说认真的,你没有之前热情了。周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装出一副你是我好兄弟我跟你掏心窝子说话的真切样儿,虽然你从来也没热情过吧,但这两天你开口的次数有越来越少的趋势。怎么了,说说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因为那个头发不知道是绿还是蓝的神棍丫头?
他还记得丫头说,徐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那岂不是孑然一身?
当时他心里咯噔一下,他一外人乍听之下都难免不适的话,当事人居然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但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不然事后不会持续不高兴。
徐迟抬眼,抿起唇,有些惊讶于周岐精准感知他人情绪转变的能力。
这人表面上的大大咧咧全是伪装,内里实则细腻且敏感。
那一秒,周岐看着徐迟黑沉的眼睛,觉得有戏。
就在他差点以为闷葫芦即将对他打开内心世界的时候,对面慢悠悠飘来四个字。
与你无关。
周岐:
作者有话要说:
周岐:我与我家小迟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嗯,手感不错。
第20章哥以后让着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可能就是他们二人。
雨越下越大,池塘里的浮萍被打得东倒西歪,风卷着枯叶刮过水面,鱼儿潜入水底。
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下雨天,朱文誉应该不会出来。
亭子四处透风,徐迟濡湿的发丝贴在面上,空洞的目光落在满是枪茧的掌心。
周岐也不发一言地端坐着,他在静静地等待,让徐迟坐着思索,让真空的寂静发酵。这种真空迟早都会勾出一些东西,像是半真半假的倾诉,或带有某种隐喻色彩的题外话。但徐迟打破沉默时,却是在近乎真诚地发问。
他问: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
周岐眼皮一跳,继而故作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要看你问的是哪方面了。
太平吗?他平板的语气里带出点期切。
周岐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要是太平盛世,你觉得会出现这个见鬼的魔方吗?只有在什么时候,这些人能为所欲为,一下子制造出这么多起人口失踪也溅不起什么像样的水花?
徐迟愣了愣,蠕动嘴唇:战争。
二十年内战。周岐目光晦暗,语气不自觉沉了下来,当年天合政府垮台,留下很大一个烂摊子,几个主流党派,各个都想分一杯羹,无休止的谈判打仗议和背叛,导致各区法纪崩坏,人口外流,GDP大幅下降,恐怖主义横行,这个国家就快完蛋了。
徐迟墨色的瞳孔颤动,几次舌尖抵着上颚想询问具体细节,都被灭顶的失望打回去。
想出去?周岐冷笑,带出点不易察觉的苦涩,魔方里是吃人的地狱,外面就不是吗?
原来,原来他和他的人,那些所谓的牺牲,没有意义。
徐迟怔怔的,原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阴冷寒凉,恍若一具从千年寒潭里拉出来的冻尸。
周岐瞅他这幅鬼样子瞅得直皱眉,心中的那股疑虑又冒出来了:我记得你问过我现在是天合几年,现在又问我外面的世界什么样,难不成
徐迟无意识摩挲枪茧的动作停了下来,停下后,才发现他把手指都搓红了。
难不成你真是从月球回来的!周岐忽然一拍桌子,样子很是激动,伸手就握住徐迟的手,兄弟,如果真有这个技术,出去后,麻烦你带我移民吧!我就知道,那帮老不死的还藏着秘密武器!
没。徐迟使劲儿缩回手,信口糊弄,我只是只是被关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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