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第八天早上,裴灼终于回来了。
苏星轨发现他时,他正要出门。
外面落着小雨,阴暗昏沉,像是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
裴灼一身黑色大衣肃穆,眉眼凌厉。
英俊深邃的脸上仿佛结了冰,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KTV门口看到的模样。
苏星轨站在二楼走廊,见他正要推门出去。
便也跟着下楼,趁保镖给他开门的功夫,快步走到他前头,一个迅捷落座,直接将他座位占掉。
裴灼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顿了顿脚步。
见车中少年朝自己嚣张挑眉,这才无奈地半敛起锋利目光,温声开口。
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送我去公司。
苏星轨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客气。
见外头的保镖们面面相觑,不由又催促一声。
愣着作什么?走啊。
可没有任何人听他的指令。
全都仿若木头人般定在了原地。
苏星轨这才察觉到气氛异常,抬眼看了看,才发现裴灼薄唇轻抿,眸光沉沉。
保镖们给他撑了伞。
雨水不断打在伞面上,落下淅沥雨声。
一片寂静中,裴灼微微张开唇。
即便克制,嗓音里也全是冷淡疏离。
抱歉,我今天得去见我父母。
?
父母?
苏星轨愣了愣,仔细回忆一番。
却发现假少爷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裴灼父母的记忆。
原书他只看了三分之一。
至少在那三分之一里,完全没有提及裴灼的父母。
对啊,裴灼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总也该有父母,总也该有人能管教他才对!
倘若他父母知道他这样,对假少爷又是□□又是虐待,正常人肯定早就气到肺泡炸裂,当场就要抽出皮带打死这个龟孙了!
假少爷寻求帮助,只是寻求苏家父母,只是寻求亲生父母。
却从未寻求过裴灼父母的帮助。
可倘若他肯找一找裴灼的父母。
那说不定就能脱离苦海了!
苏星轨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对的路,急忙往座位里一靠,一副誓死要跟他一起走的模样。
没关系,今天沈烛和乔柠下午才试镜,我有的是时间先陪你走一趟。
也好。
裴灼见他这样,眼尾浅浅弯了弯,却竟没有笑意。
只是认同般点了点头,垂手揉揉他脑袋。
我们马上要结婚,婚前,你也该见见我父母的。
他摸他脑袋的动作极为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苏星轨莫名被摸了脑袋,心里有些不服,但也忍住没和他计较,只是抱起胳膊,闷声随他一起往他父母的住址前行。
车子拐过市中心,一路朝着郊区附近,平时鲜有人烟的小山开去。
雨势渐大,密密麻麻地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着窗外景象,只能看见山坡上树林互相掩映出黑漆漆的轮廓,与沉闷的天混成一团,混沌而阴冷。
车子越开越偏离居住区。
路上人烟稀少,几乎到了空无一人的程度。
苏星轨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却见车子接连拐过几个弯。
终于在一处偌大山坡前停住。
保镖们迅速下车给他们撑开伞。
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这才从缝隙间看清。
前方正是一片墓地。
裴灼穿着一身扎眼的黑,从保镖手里接过雨伞,露出的手腕修长性感,被衬得纸一般苍白。
保镖们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进去,苏星轨只能也接过一把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墓园最深处,才终于停下。
他们面前的大理石墓碑位于墓园最角落。
不同于其他石碑,它上头非但没有亡者照片,甚至连字都没有一个,就这么安静地矗立在那,仿佛是个还未埋葬人的空墓。
裴灼俯身,将怀中花束放到墓碑前。
纤长的眼睫垂下,盖住漆黑眼瞳。
父亲,母亲,我来看望你们了。
他难得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话,在头顶噼啪作响的雨水间,竟像是有温度般,将寒意驱散大半。
裴灼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才终于转头看向少年,一双深邃的黑眸敛起,沉默间,缓缓牵起少年的手,十指相扣。
秋冬的冷风,将少年手上温度抽了个精光。
他感觉到男人掌心炽热的温暖,不由抬眸看了看他。
可裴灼却只是收回目光。
将视线投向那块漆黑的大理石墓碑。
低声开口。
既然我们马上就要结婚,那有些话也该跟你说明白了。
他说着,眼睫倏然一抬。
握着他的手也猛地收紧,将少年牢牢牵在掌心。
那个赌约我是认真的,但我不是要你真的跟我姓,我要的是
风雨吹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发。
轻扫过眉骨,勾出英俊深邃的眉眼。
黑伞下,男人眸光幽深。
像是裹挟着一场更为深沉恐怖的风暴。
我要的是,你和苏家彻底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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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竟然觉得裴灼软?exm?
现在都是因为星崽没跟他计较,等星崽开始反抗了,你们试试看,天灵盖都给裴灼虐飞掉
请珍惜眼下的小日常吧,哎_(:зゝ)_
第37章
雨势渐大,噼噼啪啪密集地打上伞面,将周遭一切都模糊在烟雾雨色之中。
远处山林间,隐隐传来潮湿的松木味道。
阴郁昏暗,一如眼前男人黑雾缭绕的眼眸。
少年发冰的指尖被他掌心温度化开,渐渐恢复了知觉,指节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抽手,只是警惕地抬起眸子,直直望向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男人始终望着那块大理石墓碑。
漆黑的眼底淬着冰,甚至比伞外飘摇的风雨还要冷上几分。
那个叫沈映辉的,总是在想着要对你不利,你那天也听到了,虽然苏先生在你面前说尽了好听的话,可面对我,他依然还是为着亲生儿子着想;苏太太也许好一些,能念及与你这十几年的感情,但你又怎么能笃定,她会一直对你好下去?日子还长,你和他们亲生儿子的利益矛盾只会越来越多,累积到一定程度,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他说着,终于侧过身来。
静静看向少年。
伞外大雨滂沱,墓地里再没有别人。
刺骨的冷风混着雨水濡湿了裤腿,将脚踝处冻得麻木。
少年察觉到他的伞面向自己倾斜过来,又朝自己走近了些。
带着危险而温暖的气息,缓缓俯下身,凑到面前。
孤岛般的伞内,男人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