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中,钟聿并不算特别脆弱的人。
或许他的外表给人一种经不起风浪的感觉,但他独自成长,在抵扛孤独的同时还需要防着周围的人,之后在米国经历枪击,九死一生,再到钟寿成去世,他忍辱蛰伏,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很多普通人几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
可曾见他哭过?
即便是在他人生最晦暗的时刻,他都不曾在人前掉过眼泪,所以梁桢一直觉得钟聿身上有异于常人的特质,可现在他竟然哭了。
缩着身,握着拳头,哭声起初还能压得住,仅仅只是一点呜咽,可是后面大概是放弃克制了,哭得肩膀上下抽动。
梁桢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她不大会哄人,也觉得这种情况之下好像任何语言都是累赘,但男人的哭声实在太过于抓心。
梁桢叹口气,撑着小心翼翼地下地。
“好了,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她走到钟聿面前,推了推他的肩,但后者无动于衷,甚至于哭得更伤心。
梁桢无奈,揉了揉他的发顶。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别哭了……”她胡乱哄了几句,伸手搂了下钟聿的肩。
钟聿一下贴过来,将脸贴于她小腹,双手环住她的腰,但哭声未止,甚至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到后来发展到几乎是缩在梁桢身上,痛哭造成的颤抖牵动着她每一根神经。
原本梁桢觉得也没什么,可钟聿抱着她哭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一种切肤之痛,瞬间也跟着难过起来。
真不是东西。
梁桢吸口气,腾出一只手剐了剐自己的眼角。
“好了,别哭了!”
本来她的情绪尚能控制,因为本来就不是容易被牵动情绪的人,可是被钟聿这么一弄,梁桢觉得自己也有点难受了。
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吧,钟聿的哭声渐渐止住,梁桢想将贴在自己小腹的头捧起来,钟聿当然不肯,别着一股劲儿。
梁桢笑了笑,“我身上可有伤啊,你别乱动!”
到底还是要顾念她的伤,钟聿松了手,梁桢趁机将他的脸捧起来,他还想躲,被梁桢扣住。
“给我看看呢。”
他也没法把人推开,不情不愿地抬头……
曾说这万千世界的灯火,别回头看,因为没有一盏是她的归处,可是此时此刻此地,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整个破碎的星河。
“心疼我?”
钟聿摇头。
“那为什么要哭?”
他还是摇头。
梁桢苦笑一声,弯腰下去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其实到这一步已经无需多说什么,彼此都懂对方的心。
钟聿将梁桢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腿上,抬头亲口勿,梁桢尝到他睫毛上残留的眼泪的味道,又被钟聿放到床上,退下税衣,他一点点亲口勿她后背狰狞的伤……
似甜,似苦,似暖,似凉……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经历过生死,往后大概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事。
……
陈佳敏流产手术完成之后在医院呆了一周,一周后被警方带走。
走的时候何桂芳就守在医院门口,没能跟陈佳敏说上话,只远远看了一眼,事后她给梁桢打电话,电话里哭得很伤心。
梁桢劝了几句,但这种事旁人劝也没有用,她只能交代在那边服侍陈兴勇的护工多留点心,别让何桂芳想不开出事。
期间梁国财找过钟聿一次。
原本他应该是找梁桢的,但梁桢回国后重新换了手机号码,他暂时还不知道,没办法联系,于是厚着脸皮给钟聿打了电话。
钟聿约他在公司附近的一间餐厅见面,请他吃了一顿饭。
梁国财见到钟聿还算规矩,一口一个女婿,但最终目的可想而知。
他没钱花了,尽管丁立军还是按照梁桢的意思每个月固定给他汇生活费,但那点钱根本不够他开销。
之前在芦沟坪住着还好,但来了泞州后他吃喝嫖赌一样没落下,短短几个月已经背了好几万外债。
按照钟聿的脾气真想把他打包扔回山里,但转念想着梁桢还在养伤,不想节外生枝惹她不痛快,便安然人带着梁国财一家家把欠下的债还清了,又让陆青转了一笔钱到他帐上。
“这是你往后一年在芦沟坪的生活费,我不管你赌也好,玩也行,一年之内别再出现在梁桢的视线中!”
“那要是一年之后钱给花光了呢?”
“我会安排重新给你汇款,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知情动知趣,别去纠缠梁桢!”
“行,只要你给足钱,什么都好商量!”
梁国财其实一万个不愿意回芦沟坪,毕竟那里穷山穷水环境闭塞,但看在钟聿给的“生活费”十分丰厚的份上,加之心里也有点杵他,也就只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