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作者:周而复始
第5节
刘镇东坐了起来,“国家在抓矿井的安全,这次好在没出事,上周才下发的行文规定矿难死亡六七个人以上就要报告国务院了,四天前就有人举报有特大矿难事件被封锁了,大量的新闻记者都连夜去了。”
王峻皱眉,“你说的连夜是哪天?”
“我们回来的那夜。”刘镇东望王峻缓缓道:“你知道吗,沿海出事了,三年前搭的线都下水了,中央查办了一年了快要收网宣判了,买我们卖出去的路子的人都逃到外国了,正在追捕。陈素是我们的福星。我爸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他却相信了陈素的三言两语。”
王峻看到了,刘家对陈素有好感,这对陈素也是好事。
他们出院,接下来要办的事还很多,陈素要回北京了,这是王峻的意思。有些事王峻不想让陈素知道,陈素特别提起许诺给那位老江技术员的五万块钱的事,王峻表示一定记得。
临行前,陈素特地私下找了刘镇东,“钱到哪儿都是挣不完的,不要太贪心了,有得就有失,会有报应的。”刘镇东难得乖乖地听训,他表示今年年底就结束山西的生意回北京发展。陈素也放心了。
陈素经王峻的同意到了发大洪水的南方去看看之后再回北京去,要写毕业论文了,他的论文只能贴近时事和事实,王峻让陈素带足了费用,勉为其难地让他独自去几天。
王峻他们怎么处理后续的事,陈素也不便去问,到南方沿江城市转了一周后,看到一些让陈素困惑的状况,两周后陈素回到北京,快开学了。
陈素整理资料准备作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资源和民生现状的论文,跑图书馆,找资料再集合上亲眼所见的状况,陈素论文的修改稿就已堆了老高。陈素片刻不敢怠慢,在这样的校风散漫的大学里到处是藏龙卧虎,人人自信地高扬着脑袋,无论如何,陈素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垫底的那一群的。
开学了,后知后觉的陈素才知道国家发生了特大的经济案件,沿海地区的特大走私高达几千亿!这次十之八九的同学交的社会论文都和此有关,反而陈素以山西能源问题和矿工的现状为题写的记实论文标新立异,大受瞩目,还登上了校刊,陈素一点也不为此而喜悦,沿海地带的家族型的走私案高达上千亿那就是国家执法监督机关的严重失职,早知道陈素也会以此为论文题材的。
这多事之秋的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国庆节的假日陈素想回家一趟。陈素和回北京来过黄金周假期的王峻说了。
陈素想国庆回去一下,过年就不回去了,过年春运实在太拥挤了。本来听陈素说要回家的事情后,脸色很难看的王峻一下子开朗起来,积极地给陈素准备火车票。
这次回家,陈素很不放心。大嫂生了个儿子,在陈家地位超然,母亲对这位吃皇粮的儿媳言听计从,大嫂吵着要到县里买房子,可是一下子要拿出七八万对供了三个儿子念书的陈家而言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就不会有的。大弟陈凯在外面跳了好几个工作了,换了好几个女朋友,这次是本县的别的镇子出去打工的一个女孩,五月份怀孕了,不得以赶着回来办结婚登记,楼下稍稍收拾了当了新房,年底要生了,说生了孩子就还要出去打工的。陈素看得出母亲的失望,母亲对弟媳并不和善,陈家真正念本科生的陈凯是妈妈的骄傲,但陈凯却和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女孩结婚了。陈洁看了几个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陈洁就是看不上,过二十四的陈洁现在是家里更大的问题。带着不安陈素住了两天就得回去了。
陈素不知道真正不安的是父母亲,他们对陈素的现状更担心。
按理说陈素毕业工作也有两年了,可是陈素每一次回来都是背着五年前的陈母从小商品批发市场给他们仨兄弟买的牛仔包,冬天回来就穿着五年前的太空棉的老式样的棉衣。这次回来陈妈妈更为担心,陈素穿的是当年她给三个儿子都买的夹克,里面还是六年前织的粗糙的毛衣,每回回家,陈素都一副病秧秧的样子,都要睡好两天,陈妈妈私下和大儿子说了好多回了给老二在哪儿安个就近的工作。外面有多辛苦多难,陈凯为了说服反对他的婚姻的母亲大闹时是喊出来的。
陈素从来就不是外向的人,了解儿子的陈妈妈是担忧的,何况陈素也是二十七了,看样子也还没女朋友呢,在城市的房子的价钱陈妈妈不是不知道,陈妈妈真的担忧。
在终于提速了的火车上待了一夜到了站,王峻在站台等着他了,在最后的一天的黄金周的假期,王峻和陈素逛了一天的街,买了一堆陈素想要的资料书和读刊,在人满为患的大街小巷跟着人群逛着。和陈素一样王峻也没多少机会出门,体会着国家的繁荣昌盛在人海中穿梭,就是心性淡漠的陈素王峻的脸上都有些喜庆的色彩。
最后一天的假期,王峻刘镇东明天就要回山西了,高远和刘镇东合伙请客聚会。
高远走了法官的道路。“本来是想做律师的,钱不会少,再昌明的盛世也有要打官司的,何况是现在这年代呢,”高远摇摇头。
“那你干什么选择作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刘镇东也很好奇,这不是高远的个性。
“还不是因为我不要高家的钱了,高家却不时找我了,烦死了,”高远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笑起来,“果然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我是真的看透了。”
刘镇东哈哈笑,“就高家那几个占着名份的低智商的儿女高家也不会有好下场,他们本就鼓足干劲地等你毕业到集团和你拼命呢,想都知道了,这一下子他们全部自乱阵脚了,你不去掺那混水是英明抉择。否则你就给别人的财产打拼。你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了。对了,你妈呢?”
“跟我哭闹了整整一年,去年起就看出了对她有好处,不过问高家的钱我反而成了香饽饽了,她也就消停了,地位也超然了,和那一边吵起来,她很得老头的维护,现在她得宠的很。”高远淡漠地笑,“不想和他们有牵连,我就选择了法官的路。”
“真会找借口,”刘镇东道:“跟我们说什么清高的傻话,你不就是因为现在能出头的律师要有不少光环,这年头这儿的人只认得外国资历,想也知道你不肯出国去当二等公民苦个三年再拿个外国的文凭,就拿着在本国可横行的毕业文凭走法官的路,这行业倒是只认国家标准,这才是现实吧。”
旁听的陈素看高远眯眯虚着的眼一下子笑了起来,他们真的很有意思吧。
王峻回山西了,王峻在下半年就把山西的事处理了,要全部处理完要到年底,明年就在北京发展。对此陈素不作反应。
假期结束了,最后一年的学年开始,很多的同学开始了求职道路,更多的选择了出国留学,考托福报雅思,每个人都很忙,陈素还是那个最安静的。陈素一次也没想到过出国留学,四年的大学生活毕业就是二十八岁了,陈素更多的是要找好的工作,有自己的经济收入,而工作的机会就摆在陈素的眼前。
教授找陈素谈话,有单位对陈素有录取的意向,那是因为陈素那一篇关于矿工现状的论文被推荐给政府的内部刊物发表了,这篇文章很受上面的注目。教授希望陈素能考虑,因为那是清水衙门,需要有识之士加入。可现实是没有多少人对此有兴趣。无论愿意不愿意,这年代是物欲横流的年代,很多的现实摆在眼前,城市的高消费,住房难,等等。
出乎教授的意外,陈素对此非常兴奋,听到国家xxxx时陈素心里就乐开了花,那是政府机关!陈素答应一定去。
系着毛围巾,陈素怕冷,北京没有秋天,两场雨一过。天就寒潮涌动了,陈素早早地穿上了羊毛呢绒大衣,王峻出差到东北特地给他买的蓝狐毛大衣自然不会穿出来,但在家里倒是常穿,那配套的暖手的毛筒子陈素也顾不上忌讳时时带着,在学校自习时绕在手上极是暖和,天然的和人工的就是不一样,上完课,抖着肩一心盼着回到遮风的家里享受空调的温暖,出乎意料的,陈素看到关着的单元大门下站着的人。
是三年没见过的宋威,穿着军装的宋威少了太多的阴柔,黑了的脸有健康的颜色,身体也健壮了,就是冷风下,宋威直挺的军姿让陈素看得也精神焕发。
宋威在等着陈素。陈素有点意外,王峻的朋友是不会私下来的,有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站姿笔挺散发无形军威的宋威没有上楼,他看陈素道:“你还好吗?”
“好。”陈素点点头。
“我下周定婚,请你出席。”宋威给陈素制作精美的喜贴。
“谢谢!”陈素双手接过,“那就打搅了。”
宋威要告辞了,宋威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看宋威的背影陈素觉得宋威很适合穿军装。走远的宋威突然回来了,陈素等着,一开始陈素就觉得宋威有话要说,是什么话让宋威如此吞吞吐吐?
“陈素,”宋威沉重地道:“王峻的母亲回国了,她的情况很不好,发现时就是不治之症晚期,她很想在临别时见一次王峻,”
陈素有些沉默,好会儿道:“我会劝说王峻去见她的”。
宋威摇摇头,“王峻对父母有很深的怨恨,我不该多嘴的,但她的状况真的很不妙。”
陈素是不清楚王峻的想法,但从宋威的担忧的神色可以想像得到王峻的态度,宋威告诉陈素王峻母亲所在的医院和床位号,陈素目送宋威离开了。上次黄金周聚会时从高远和刘镇东斗嘴中陈素才知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威家是军阀制的家庭,宋威从小就在管制下长大,直到终于到了互不容忍的地步,宋威的国防生也是他家给题定的,宋威决定了就是当逃兵送军法处置也不走家里安排的路,但是最后宋威去了,这其中是有陈素的一些原因,三年多过去了,时势变迁,要不是遇到陈素他们现在会怎么样?每每想到此,宋威也是不可想象的。
第39章
陈素不安地想了很久,陈素真的很难对王峻说这件事。
王峻是不会原谅的!陈素可以想象得到王峻知道后的态度,陈素没有忘记王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陈素谈到他的家人时那绝望和憎恨的火红受伤的野兽的眼,陈素可不喜欢在大冷天的到空房子里待着,太冷了。而且,王峻没有理由同从生下他就要扼杀他那幼小的生命,之后没到满月就抛弃他的母亲来续亲情!
但,一切让陈素头疼的问题在于,她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人死为大,在她生命的最后是不该不给她机会的,那样真的很残忍,但陈素又不想惹王峻发怒,陈素真的心很乱。
周末,王峻半夜到家了,陈素还没有找到说的借口。
收拾了浴室,王峻有风尘仆仆的味道,冲个热水澡会舒适些,陈素拿擦布给王峻擦背,肌理紧实宽宽的后背是陈素天生不拥有的,粗壮的颈脖上头是斑白点点的发根,去年看过王峻的身份证才知道王峻也只比自己大四个月而已,陈素看着那冒出来的白发,陈素是不安的,他没有说出让王峻烦燥的这事。
静静的夜,王峻缠绕着陈素,小别胜新婚这句老话一点也没错,不是狂热的激情,更多的是柔和拥抱,肢体的纠缠和肌肤的交融在这夜里格外的暖,亲吻着爱抚着交合着王峻安安稳稳地睡在陈素的怀抱里。
缠绵了一夜,陈素还是没找合适的时机跟王峻谈谈,次日一起床就得忙着为宋威的婚事准备贺礼了。
从王峻那儿知道宋威的未婚妻是有政府高官背景的小姐,在外留学了五年才回来的,说来算是政治联姻,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不排斥,她是有才有貌有家世的女子,宋威也是有背景的,自身也是高学历也是高级军官,两人自身都不反对,两家联姻缘对彼此都有好处,何况那位未婚妻还是大美人呢。
王峻带着陈素上街的次数很少,是陈素不想和王峻一起逛街,每次王峻都会给陈素买很贵很好的用品,陈素劝说了好几回不见效果也就不说了,陈素的衣食住行的用品王峻从来不假手他人。
王峻给宋威买了合适的礼物,陈素是单独接的贴子也买了一件喜庆的流行的中国双喜结精装包起来,贵的,陈素不想买,心意到了就是了。
在看得到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高档咖啡厅落地窗边,他们听着音乐喝着果汁,陈素和王峻就这样安祥地度过了周末。
陈素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找时机跟王峻谈那件事时,宋威定婚的日子到了。
客人没预料的多,也不少。高远、刘镇东他们都来了,陈素还看到刘镇东的父亲了,他远远地看到陈素点点头,陈素回了礼。刘镇东父亲和身边的穿军装的花百头发的老人谈话,老人锐利的眼神停留在陈素的身上。
陈素没跟王峻他们在一起,走出大门走进社会中,陈素还是对他们的关系有一定的精神负担的。王峻没有勉强,这儿王峻也有不少认得的人,刘镇东更是如鱼得水一样仿佛个个都是他几十年的老朋友似的满场到处飞。
准新娘很漂亮,光彩夺目在女眷们的包围中,在全都精心打扮过的女人中她依旧是最美的,陈素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这一点也不像是中国式的奢侈的定婚仪式,听说重头戏是过会儿准新郎要给未婚妻带上好几克拉的南美钻戒正式定婚宣誓神圣庄严的一刻,那可是北京有名的婚庆公司特别企划的。
陈素打发了非要陪他的王峻,王峻有事找宋威到一角说事去了,陈素一个人端着盘子吃美味的蛋塔,女人们拥着她来拿吃的,同时对精美的瓷器产生了话题,陈素真的不是故意想加入话题的,实在是她们越说越是离谱了。
“中国的瓷器就是庙会摆的地摊货,法国的瓷器才是真正的艺术品。”围在最中央的她傲然得出总结性的结论得到一致的响应的同时也让陈素愤怒到了顶点。
会场的喧闹引起了本就人数不多的人们的注意,争吵来自自助餐桌那边,有客人和这次宴会的女主角吵了起来!尖利女声和愤慨的男声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
会场本是有保安的,这种事是少见的,而且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也不敢去拖人,宋威和王峻在外廊也听到了快步过来了,他们都听出了有陈素的声音。
她花容失色看到宋威珠泪连连扑在宋威的怀里娇弱地哭泣,“宋威,他是疯子!他骂我!他伤了我的自尊,你要帮我!”因为动静太大了,人全部聚集地围了上来。
“我是伤了你的自尊,但你伤的却是我的祖国,你伤了我的爱国心!”陈素尖锐地看着她。
“爱国心?你是小学生吗?你疯了吗?”她从宋威的怀里站直了望陈素大笑起来,“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你连你自己是中国人都忘了,你才是疯了!”陈素冷冷地看着她的瞬间的换脸,“小学生都知道爱国的事你却在这大笑不屑一顾,疯的人是你!”陈素转身离开会场,这儿让他窒息。
“我是不会道歉的。”陈素转开头不去看宋威,陈素快步走了,王峻追去了。
“出了什么事?”宋家的家主最后得的消息赶来了就听到最后的一句,争吵已经结束了,气氛很诡异,经验老到的主持人连忙让现场的音乐队奏起来欢乐的流行歌曲来缓和冷场,花容委屈的她被自家的女士们扶进化妆室以补妆之名暂缓气氛。
在单独的内室,宋家找宋威问情况,宋威当时也不在场也是不清楚,一边的宋家旁听到整个过程的宋威的姐姐认真地把当时的现状情况描述起来,“先开始是从谈瓷器开始吵起来的。路小姐说中国瓷器都是地摊货,那位客人说她崇洋媚外反唇相讥说中国人在用瓷器时欧洲国家还处在端木碗的原始状况,后来,路小姐就抓住那客人吃的蛋糕为题吵到国外的中餐厅都是不上大雅之堂之流,那位客人就痛斥路小姐吃着中国的饭,披着中国人的皮却透着骨头的崇洋媚外的奴性,路小姐气地用外语骂他,那位先生也不客气,直接就说路小姐五年的留学根本就是浪费外汇,连骂人的话都学得不标准,丢尽了中国学子的脸,路小姐就成气那样了。”
“好厉害的嘴,这是谁家的小子?”宋夫人是恼火的,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这样的背景,是谁这样大胆?她是愤怒的,今天可是请了不少的贵宾的,这下脸丢大了,她决不容许!
听完了事情来龙去脉后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让气氛一缓,笑的人是宋威和专门凑热闹的刘镇东。
“他就是陈素?”宋威的父亲威严地询问地看着宋威,宋夫人神色一缓望儿子。
宋威止住笑,“是!就是他,是很有意思的人吧,只有他这样得单细胞才会说地出这样的话,不要再顾面子争下去了,这件事快解决吧,外面的客人走了一半了。”
有太多表面上的话可以讲但真的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无疑地,她犯了走政治方向人家的大忌,她的言行是严重不妥的。宋家也是经过政治洗礼的人家,深刻地明白着这位留洋的儿媳是不适合他们这样保守慎重的家庭的,捅篓子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想法一但定下来,夫妻交换了一致的意见。
宋威也没有反对,本来就是政治婚姻,当初没反对就是因为她真的长地不错,现在有了这一出,这门婚姻根本不能继续下去,宋威也不觉得难堪,倒是他明天还得去跟陈素道谢呢,婚姻对宋威而言还没有作好准备。
第40章
两三步追上陈素的王峻要载陈素回去,陈素的心情很差,王峻看得出来的。
“让我自己走走好吗?”陈素要静一静,此时此刻的陈素是烦躁的,“天黑前我一定回去,你就让我一个人走走吧。”
看着陈素,王峻也就没有阻拦了,陈素心情是有变化,这次回来王峻就感觉到了陈素的不安和躁动,此时的陈素需要的是独自思考,王峻也就不再管制了,王峻叮嘱了几句取车离开了。
看王峻的车进入车流消失在车海中,陈素一步步地挪出这华丽的酒店,无目的地走在喧闹的大街上。
“你是——?你是陈素吗?”旁边有人小心谨慎地问,无目的性地走在街上的陈素意外地望那位叫出他姓名的女人,那是也在闲逛的三口之家,叫住他的是一位生育过后还在发胖的女人,平凡的男子怀里抱着呀呀学语裹着大衣在手中沉沉的小孩。
陈素疑惑,他是没有这样的熟人的,陈素的交际范围很窄,陈素自己知道这是他的缺点,她?
看着她,陈素真的不确认,也不可能应该认识的,陈素认识的女子基本上也都在学校里是不会有结婚生育的女子。
看地出陈素的疑惑,冒昧喊住陈素的年轻的妈妈有点尴尬,“你在我们专校读过一年级时我们八九个同学一起来游逛过颐和园,那之后没多久你就走了。”
陈素想起了那尘封的往事,人,陈素是真的记不得了,倒是有一个久违了的名字升上陈素的记忆之海。陈素连忙转正身体很客气地说:“是,我记起来了,我们是专科同班同学,你好,你都当妈妈了,恭喜你!”
陈素热忱的态度让尴尬的女人有了挽回的体面,脸上洋溢着宠爱的笑,“这是我儿子,十个月了。啊,这位是我先生,。”
两个男人交换了友好的问候,在母亲的催促下,孩子呀呀地叫着发音不准但甜蜜的童声,在透着冷气的冬日有着阳光暖暖的味道,陈素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伸手轻抚孩子的软软的短发,说什么也要给孩子见面礼,在推搪中,陈素还是给了两百块的见面礼钱,这是乡下的传统,陈素还没给自己亲侄过,到明年就可以用工作挣的工资给了。
透着又一阵的不自然,她让孩子谢谢陈素,她的先生抱着孩子慢慢地走开让他们谈话,“陈素,你还记得刘箐吗?”她找到了话题。
陈素不记得太多的往事,但还是记得刘箐这个名字和那一次的班会的,在那之后陈素的人生的一切都改变了。
“记得的。”陈素点点头,“她还好吗?她结婚了吧?”
女人望着陈素,“你,你可能不知道吧,刘箐偷偷地一直喜欢着你,才上学时,刘箐就喜欢着你,她总是说你和别人是那么的不一样,一个人静静的。你退学后,刘箐偷偷地哭了很多次,那一次后,她就没有去过颐和园,一毕业后就回了天津就再没和我们联系了。我们一直很想联系她,但她很恨我们,是我们破坏了她的初恋。”
陈素是意外的但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望着她,她轻轻道:“那天我们集体到颐和园玩之后开的那次班会真的不是针对你的,那是刘箐和我们班务组一起在那一周之前就定下来的话题。那天刘箐一直请求我们换班会主题,但我们却没同意,还借题发挥故意让你难堪了,对不起,你一下子不见了之后,刘箐真的哭了很久,她真的很喜欢你。”她望前方轻轻地:“谢谢你关心和没有忘记刘箐。”她要告辞了,她的丈夫在前面等着她了。
看着她和丈夫离开,陈素有一点茫然,记忆深处的女孩有旋转飘起来的长裙和秀丽的脸庞。不意外地没有激情的感动,这一刻陈素知道自己永远没有了那样的姻缘,把今天的事埋在心底,就是王峻也不会让他知道,正常的人生由陈素自己轻轻地放弃了。
看着前面的三口之家互换着简单的温馨的眼神,陈素开始豁然地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了。并不是因为王峻的母亲的问题,想要劝说王峻去见她并不是多难的事。陈素的不安来自于怎样对王峻的母亲来介绍自己。
这份潜伏的不安已经从几个月前的那次矿难起就开始了。既然是无法分割的人生,陈素也冷漠地面对着那次的死亡,王峻说过就是下地狱也要拖他一起去,陈素从未怀疑过,当王峻从矿井出来时紧紧地勒紧反握住他的手的时候,陈素很清楚了,如果王峻不能活,他也得去跟随,有着这样的意识的陈素一直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变化,竭力地在当时要从王峻身边快走开。是的,是害羞也是不安。那一刻起陈素就在不断地自问,自己是王峻的什么人?家人?情人?十年后,二十年后直到五十年后又是什么?陈素的不安是从那一刻积累的,而王峻的母亲的事情只是催化剂,陈素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王峻的母亲,王峻有了自己亲人的人生,他和王峻的交织点就会平行不再有交织点了吧,这就是亲情,这是无法取代的,看着王峻的陈素知道王峻是怎样的外冷心软的人。
现在不可不想分的人是陈素。一直以来,陈素知道王峻的意思,但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没有传统和法律的保障,陈素才会如此不安。
回到眼前,细微的细节,眼看到的和事实不相符的现实,让陈素想到的定婚宴会上花容失色的女子,陈素为自己的冲动而羞愧,不是每个人都是会表达自己思想的,特别的时候会有自己的不能解释的原由,人冲动起来什么样的话也说得出来的,住校多年的陈素又不是不知道,陈素反身往饭店跑,是错,陈素从来不回避自己的责任。
依旧是豪华的场所,但没了客人,收拾的服务生看到陈素都吓了一跳,小心地转告客人都散了,还有人在小单厅谈话,陈素去了,他该道歉的。
华丽的小厅中的人的脸色都是很难看的,他们看到陈素时脸色更是难看,她木然看着进来的陈素。
“我知道我说对不起,你也一定不会接受,”陈素望着这个花容憔悴依旧美丽的女子,“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陈素是诚恳的和谦疚的。
她看着陈素好久,木然的脸庞有了生气。
看着气喘吁吁未定的陈素,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是我的问题,我是过分了,我是真的背弃了祖国的荣誉感,在国外太久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现在也能明白为什么外国人也不太看得起中国人的原因了,像我这样接受高等教育的人都能把伤害祖国的话随便地说出口是我的错。”
她静静地看着陈素:“谢谢你!”她也同样的诚挚。陈素看她,她站了起来轻道:“今天,你不来就是我新的人生开始。今天你来了,我以为你是我人生的恶梦,而你走了又来了,却扫去了我的憎恨。”她转身向对立的两家鞠躬:“造成今天的不应该的场面全部是我的妄自尊大,我对寄希望于我的父母道歉,也对宋家只能说道歉,伯父,伯母,对不起!”
两家都有些慌乱起来,神色一松弛气氛也互相和缓起来。看从愤怒狼狈中转回落落大方的路小姐,一直在冷静旁观的宋威上前道:“我们都有责任,不应当为失去理智而讲的话就作出如此的大动作,我也代表宋家向路伯父伯母道歉。”
有着缓和的气氛,两家都有了回旋的余地,看着,陈素悄悄地离开了,能回来道歉陈素是高兴的,他做的没错。
陈素心里有了计较回去了,天黑的早了,是冬天了。
坐了几站车到了,走了好会儿,天黑了带着寒风迎面,陈素能感觉到五年前的王峻是怎样地渴望家的温暖。
在仿佛被年轮抛弃的水泥楼房深处的最后端,早就落了叶的爬山虎裸露着藤蔓缠绕着墙壁,有着森严的味道,就像是被喧嚣城市抛弃的过去,孤独地立着,这时,陈素好像能从这房子看到王峻的为人了,外表的冷峻和内部的温情,不进到里面去怎么知道里面是陈旧还是新潮!陈素决定要和王峻谈他母亲的事了,没有比王峻更渴望亲情的人,也没有比王峻更不会表达情感的人了,不能让王峻后悔。
门开着,刚才王峻在窗口看到陈素回来了。
进了屋子全身立即被暖流包裹,是和学校的暖气不同的感觉。
这儿偏远,王峻是当年上附属中学就买来住的房子,那时通的暖气不及时,这又是最偏的住区,离主区距离又远,供暖老是不及时,老楼的暖气管老化严重经常有故障,再加上王峻经常性不在一个地方住,在他名下的房子他反而更是很少住,几年前,在一次集体管道维修时王峻又不在家,这样一来一直就这半栋供暖不正常,要重新维修要跑好多部门盖章,让偶尔来住上个三两天的王峻觉得很不方便就不耐烦地拆卸了,换装了柜式的空调,在偶然回来时随心所欲不受限约,而且当时早就在说这一带要拆迁的,哪里知道就陈素搬来了快五年也没提拆迁的事,是亏大发了。
第41章
王峻做好了晚餐,新上市米的味道很香,炒菜有陈素爱吃的香菇。
陈素进了来,一个人开了书房边的那平常不用放杂物的小单间,就是王峻会用来关他的那个小房间,进去就不出来了。
王峻在那小单间的门口看陈素,陈素靠着墙壁站着。
“怎么了?”王峻看陈素,陈素现在的样子很精神抖擞,看来是想和他玩策略,自我处罚地表情一点也不楚楚动人。
“有一件事我说了知道你会生气,不说又不行,我先在这待两天。”
“你是说宋家的事?我不生气,宋家对于宋威的改变还是很感激你那一点功劳的,这件事你大可以不在意。”王峻看着陈素道:“我也没有说你呀,我给你作了好吃的,不饿吗?”
王峻心情是复杂的,在宋威定婚宴会上王峻找宋威就在问宋威为什么私下见陈素什么事,那时宋威已经告诉他的母亲的事了,要不是会场中陈素先和准新娘吵起来,王峻也不会放过宋威,当时王峻是愤怒的,王峻痛恨别人提出母亲这个话题,对于他而言,他没有母亲!宋威逾越了!后来追着陈素出去,那时王峻的心情也是恶劣的,所以他才让陈素一个人走走,他也一个人开了车绕着主干道跑了半天,到家后心情终于沉淀下来,王峻联想到了这几天陈素精神恍惚的样子,陈素就是为此而烦恼吗?
王峻已静了下来,从三年半前上海的王家要王峻签下放弃财产继承权的法律文书,当时的王峻没签。后来王家用法律手段把王峻名下的房产和存折都冻结了,王峻在他们把一切都拿走了之后,他把记事以来用的钱都还给了王家,为此付出了他从成人后就以他个人出资和高远他们以参与管理的方式搞的赚钱声色的行当全部转卖了所得的所有的款项,那一刻王峻就不觉得欠王家的了,也不再去在意王家的事了,这几年王峻还经常有生意往来于上海,王峻已经从那个桎梏中解脱出来了,但就是这样王峻是不想见所谓的母亲的,根本不想知道她的事,也不想见到她的人,但陈素为了他在烦恼着吗?
“去看看她吧,”陈素轻轻地叹息讲了宋威找他所说的话,“就是再大的怨,你也想想她是生你的母亲,她真的生命在最后了,养老送终是你的本分,你不去我就不出来”陈素决定和王峻赖到底了,反正陈素事先选了这间沾着靠近空调暖风的房间,饿着不是大事,陈素本来胃口就不大。
王峻同意了,是为了陈素同意的。
这次回来,王峻早就觉得出陈素情绪上有些不安定,早先王峻是猜测陈素不安是有外遇?还是因为社会舆论?王峻一直在猜测着,前者不可能,王峻很自信。后者吗?王峻开始觉得他好像在一些地方和陈素心灵不相通,不过这王峻并不担心,看着确实是为他的事情而烦恼的陈素,王峻是欢喜的,是高兴的,真的高兴着!正因为这样王峻才去见她的,是为了陈素。
决定了要去,陈素和宋威通了电话询问了她的现况。她情况很差,她好像找王峻很多年了,王峻这个名字也是后来起的,不是他本来应该的名字,没有知情人知道王峻是被送到北京的。一直到宋威这次用探亲假回来相亲,他抽出时间到医院看一位住院的首长时见到了王峻的父亲,好奇心重的宋威就跟着去了一间病房听了一些对话确定病人就是王峻的母亲。宋威也清楚王峻的为人也就没有说出来,只是告诉了陈素让他们自己作出决定。宋威在电话里特别提到王峻和他的父亲长得非一般的相像。
在电话里,陈素再一次为今天的事向宋威道歉。宋威倒也轻松,抛开了美丽的表象,他和路小姐会在不受父母、家庭的影响下作远距离无物质刺激的恋爱,这对他们俩都好。宋威说不能陪他们去医院了,军队探亲假结束了,明早的火车就走,这一次服从分配要到更偏僻的军区去了,又要年余不见了,彼此保重了。
轻轻的放下电话机,宋威成为了祖国的绿色长城的一砖陈素是尊敬的。
在一边的王峻对陈素透出的感佩让他有相当程度的不满,王峻在考虑要不要把以前宋威包舞女争台子的事抖出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旧事也抖出来就得不偿失了。想当初从高中起就和家里水火不相容,立志要走出家里给他定的人生的宋威没有一天不给家里惹事的,但大学一毕业却来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对已经放弃他的宋家是措手不及的,甚至于认定他是想到军队拿几个军纪处理来彻底解决和宋家作一切断,那时宋家人连夜的和宋威的就那几个狐朋狗友见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刘镇东家,当时从床上被抓起来的刘镇东也是对宋威的决定很吃惊,那时就提到了陈素,要说宋威有受了什么刺激,也就是某个呆小孩知道他们是哪所大学后对他们非常的敬佩的态度让他们都有些脸红。再找出了高远,他们得知高远也选择了脚踏实地的律师一途时他们吃惊极了,面对他们满脸的怀疑,高远说出了他们这样决定的最接近现实的心理,那也就无非是看得多了,玩得够了,也该回归正途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宋家带着深深的怀疑也只有勉强相信,但近四年过去了,宋威比他们所预料的还要适合于军队,这次宋家真的放心下来了,同时也记住了刘震东所说的那呆小孩的名字,他叫陈素。
得到她很不好的状况描述,陈素想到那名老中医,京城中最好的医院也放弃了治疗也只有尽最后的心力了,陈素和王峻商量着去请那位老中医同行,王峻盛了粥应了声知道了。
有无法入睡的理由,陈素抚摸着王峻的生硬的发根说着不着边的话,伏在陈素的怀里的王峻听着,陈素提到了这些日子教授找他谈工作的事,从王峻的发硬肢体语言陈素知道王峻的不赞同,陈素轻轻道:“我的年龄不小了,我想工作。”王峻没有说什么反身转抱过陈素放在自己的身上伸手按下陈素的后颈,陈素启口接受王峻的吻,自然的想要得到王峻的爱抚同样给王峻归属的温暖。
因为接那位老中医要拐很大的弯路,陈素又有晕车的旧习就自己先去确定医院的病房位置,约定了会在住院部外面等王峻,王峻去请那老中医来了再和陈素一起上去。
那是高干病房区,先到的高远已经在住院部门口站着了。宋威还是不放心王峻的个性,打了电话让高远请了假陪他们去一下,有个不对劲的高远最是会调解了,有个会说话的也有个回旋的空间。
拿着探病的鲜花的陈素是紧张的,高远是好奇的,他们先等王峻来了一起上去的,宋威电话中提到说王峻的父亲也在北京,他出现在医院里过,陈素高远好奇着,王峻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十几分钟王峻还没来,张望着的高远伸手一推较紧张发呆的陈素,陈素顺着他的惊讶目光看前面,那一刻陈素也和高远一样吓住了,陈素看到了二十年后的王峻!
在陈素眼中王峻从来都是很讲究的人,陈素从来就没有看到王峻穿过没烫过的衬衫,除了那一次的矿难的狼狈之外,陈素一次也没见过王峻衣襟不整过,王峻是很讲究的人看不得一丝的乱,但是就这样也还不如面前的这个人!精致的衣装配着华贵的襟花,端正的威严的脸就像是刀削的,半百的头发发型不失时髦,皮鞋不染一丝灰尘如明镜,如果非要找出他们的不同那也只有可能就是他没有王峻的一米九以上的身高了。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宋威会说王峻和他的父亲不是普通的相像了。
他从陈素的身边穿过带着成熟男性的高档古龙水的香味,他是位很有品位的的男士,他阔步进了电梯,陈素和高远互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像!太像了!
第42章
看着他消失在电梯,陈素和高远才注意到其实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别的人,但对于陈素他们来讲因为看到他太吃惊了而忽视了她们的存在。
那是气质高雅穿戴雅致的女人,她没有同行而在楼下等着,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她们低声交谈着,那可能是上海话吧陈素一句也听不懂,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青年,那和王峻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一定是王峻的同父的兄弟,轮廓有五分相似的地方,他们也没有上去就在她们一边站着,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住院部典型的等人的陈素他们并不显地特别,他们短暂的交谈着,闲散地聊着话题很轻松等着什么人,因为确信没有人听的懂上海话他们并不顾忌一边的人。
陈素是从头到尾一句也没听懂,但一边的高远的脸色随着他们柔柔的话语变得益发的难看起来,陈素看高远的脸色知道高远可能听得懂他们的话,这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匆匆的过来了交谈了一句就上楼了,那名女子没有同行依旧和身边的妇女说话着,但从她的神色看得出她的不安。
陈素看着高远的脸色示意高远到一边讲给他听听,高远也不是太听得懂,但他们有几句中提到他们等的是一名律师,好像要签份重要的法律文件,是关于股权转让什么的,他们在等的就是刚才上楼的那西装革履的男子,看他们表情这份文件对他们很有利。
陈素看高远沉重的表情不是太明白,高远解释:现在对他们有利的文件就是对王峻母亲不利的吧,转而就是对王峻不利的,“看来王峻的父亲就是来和她谈判签字的!一定有什么猫腻!”高远肯定!
陈素听了已经明白了,等不了王峻了,高远一边跟着陈素往电梯走,一边庆幸为了工作的事母亲整整盯他一年,母亲的保姆是正宗的上海人,那是以说上海话为荣的姑婆,不然他如何能听得出个三三五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