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无尽作者:小也殿下
暮色无尽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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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所以啊……”白羽恒揉着洛洛的金发,叮嘱道,“你去了,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好他,保护好他,记住了吗?”
“嗯。”从小就十分听话的洛洛听到白羽恒的吩咐,顺从的点了点头。
白羽恒见状,没再说什么,抬脚继续往界灵殿走,走了几步却发现洛洛并没有跟上来。
“走吧。”白羽恒向洛洛招招手,“别误了转生的时辰。”
洛洛依然没动,只看着白羽恒,突然跪倒在雪地里。
“你这是做什么?”白羽恒大惊,忙跑回来要扶起他,洛洛却按住他的手,随后伏身在地。
“洛洛拜谢白总教多年的管教之恩,今夜一去,洛洛……”洛洛刚刚止住的泪又开始无声滑落,“洛洛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只愿你……你能……安康长乐。”
漫天雪花于寂静无声中飘落,落在洛洛跪伏在地的身影上,也落在白羽恒本就柔软的心上。白羽恒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抬起头迎着飘落的雪花,猛然察觉,今夜的雪竟然是暖的。
“嗯。”白羽恒为洛洛拂去落在肩上的积雪,轻声说,“走吧。”
一个转身,将神见之森的一切留在身后,就一路走到了转生湖。
虽然苏晟早已升任总师,但仍兼任御神石章之的护法,此时正站在转生湖畔。白羽恒带着洛洛走过去,纳闷的问道:“恂王呢?”
“还没到,御神正在界灵殿等他。”
苏晟话音刚落,就听见有脚步声自上方传来。洛洛抬眼望去,正看到石章之引着周偈一同走下来。
大雪夜,周偈竟未穿外氅,只着黑色锦棉常服,通体简素无章,惟领边用银线绣着皇家纹饰以明身份。乌发高束,鬓若刀裁,剑眉星目,不怒自威,微微抿着的薄嘴唇更是将“生人勿近”四个字无声放大。
周偈跟着石章之走到湖边,未曾正眼瞧洛洛,只挥手免了苏晟等人的见礼,略不耐烦的问石章之:“能开始了吗?”
石章之苦笑应“是”,看向洛洛。洛洛见状,默默走到湖边,一件件的脱衣服。
洛洛拖着暗金色的长发,试探着迈入湖水中,果如白羽恒所说,真是寒刺骨啊。一步步深入,也未曾生出一丝涟漪,转生湖好似一点点的将洛洛溶入其中。等到全身没入,洛洛左右能看见的只有自己飘散的长发。一滴血落入湖中,湖水一下子就沸腾了,无数呢喃细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争先恐后的挤进洛洛的脑海里。
“你来了?”一个缥缈的声音自湖底传来,“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洛洛诧异的出声相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来,到这来。”声音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快来,我等你好久了。”
洛洛正要循声向湖底游去,却突然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拢住,那双手轻柔的抚过洛洛,暗金色的长发簌簌而落,四散在洛洛周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黑浓密的长发直扑到腰间。洛洛听到了周偈的声音自湖面上传来,又冷又陌生:“朝死暮生,暮色无尽,就叫暮色吧。”
白羽恒为暮色穿好礼服,又挽起他的长发,借机凑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冷吗?”
暮色摇摇头,却忘记自己的头发还在白羽恒手里。
“别动。”白羽恒忙出言提醒,仔细梳理敷贴,才小心的用缎带束好,左右端详了暮色许久,终于笑着说,“这样就好,先梳顺了再束就容易了,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暮色答应着拿过双刀,却被白羽恒夺了去。
“这个得我来。”白羽恒蹲下身,将双刀绑在暮色腰间,起身又整了整他的衣领,才退后一步,轻声说道,“好了,去吧。”
暮色向着白羽恒躬身一礼,然后走到周偈身前,跪伏在地,恭声说道:“暮色谢殿下赐名。”
“不用多礼。”周偈的声音透着说不出来的漠然,“走吧。”
暮色听闻,起身,向着石章之、苏晟和白羽恒又拜了一拜,跟上周偈出了界灵殿。
殿外大雪依旧,地上的积雪已可没足。周偈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暮色也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行至官道,才发现周偈竟是骑马来的,而且只带了两名护卫。
周偈从一个护卫手里接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还是一言不发的提缰而行,暮色从另一个护卫手里接过周偈为自己准备的马,跟了上去。
寒冬雪夜,一路归来,竟无一言。
暮色纵马跟在周偈身侧,偷眼看着周偈的神色眉目,却发现,竟和自己记忆中的秋阳无一丝重合,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总如秋日暖阳般的笑容都永远的留在了神见之森。漫天大雪四散在周偈身边,将他裹挟在内,隔绝了周遭的一切。暮色依稀能感觉得到,似乎有一道高墙横在自己和周偈之间,高墙内的周偈正一个人躲在冰冷的角落里低声哭泣。
暮色的心里疼了又疼,不由自主的向周偈伸出了手,却对上周偈莫名其妙的眼神。
“别怕。”暮色脱口而出,“我不会伤害你的。”
莫名其妙变成了凛冽呼啸的眼刀,直刺向暮色,暮色竟毫无察觉,仍将手搭在了周偈的手上。
“啪!”
周偈的马鞭稳准狠的抽在暮色的手上。
“放肆!谁准你碰本王的?”
暮色吹着手上的鞭痕,抬起微垂的丹凤眼看向周偈,委屈巴巴的说:“洛……不对!暮、暮色做错了吗?”
“啊?”暮色的反应出乎周偈的意料,周偈心内诧异,“按常理不是应该吓得马上跪地抱大腿哭喊请罪吗?怎么不按套路来?这让本王该接什么?”
“殿下?”暮色等了半天不见周偈回答,试探着又将手放在周偈手上,这一次还变本加厉的摇了摇,“殿下你怎么不说话?”
“完喽!”周偈腹诽更甚,“这个吃货莫不是把脑子都吃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长这么大,脑子竟然没长。”
“拿开!”周偈命令道。
言灵加身,暮色立刻收回了手,自己还十分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周偈也是第一次体会言灵的效果,当下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大雪,不知何时,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戳,纪念点击数250,正正好好250,我喜欢这个数字。
第20章20.乖张无常
雪融春来,夏荷满塘,待到暑渐消,莲子就可以吃了。
暮色跪在恂王府后花园的荷塘边,尽可能的向一株莲蓬伸出手,却总是差一点就碰到。几次三番累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气得暮色狠捶了一下地,一边深恨自己手短一边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才看见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吴长安。
暮色吓了一跳,心内不住的责骂自己:“真是不中用了,身后站了个人都没察觉,这可怎么行?”
“吴长吏。”暮色擦着额头的汗,问,“你有事找我?”
“你是想吃莲子吗?”吴长安问。
“殿下最近火气有点大,我想着莲子可以清火,惦记弄些给他吃。”
“殿下想吃莲子的话只要吩咐厨房一声就行,这些杂事不用劳烦暮色常随的。”吴长安又抬手指了指荷塘另一边,笑着说,“若想自己摘,那边有船……”
“哦。”暮色神色尴尬的点点头,说,“多谢吴长吏相告。”
“哪里,不用谢。”半妖常随身份特殊,吴长安有心讨好暮色,凑过来嘿嘿笑着说,“其实啊,但凡逢年过节,殿下的火气都大,不用在意,过了就好了。”
暮色听闻仔细回想自己到恂王府的日子,果然如吴长安所说,逢年过节周偈的心情都不大好,还总是莫名其妙的生病,暮色猜测大概是周偈的八字和节日不合。
正胡思乱想间,周偈的侍人跑过来,躬身向着吴长安和暮色行礼,话却对吴长安说:“吴长吏,殿下说明日要进宫赴宫宴,吩咐让早些准备。”
“啊?”吴长安大惊,抬脚就往前院走,边走还边嘀咕,“怎么今年不作妖,乖乖去赴宫宴了?这么突然的决定,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
“作什么妖?”暮色跟着吴长安快步转过回廊,不解的问,“谁作妖?”
“本王!”周偈正站在回廊尽头,听到暮色问,冷冰冰的答。
吴长安未想到能撞上周偈,大惊失色的退了一步,落脚处恰好躲到暮色身后,低着头不发一言。暮色却没觉出有何不妥,依然问周偈:“殿下为什么要作妖?”
周偈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喉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要你管?”
“哦。”暮色想的很简单,既然周偈不让管,那自己就不多问了,当下也如吴长安般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一阵微风悄无声息的吹来,将暮色刚刚摘莲蓬时不小心散落下来的几丝长发轻轻撩拨,暮色似乎觉得有些痒,伸手挠了挠,又甩了甩头,却正对上周偈看着自己的目光。
“殿下?”暮色看出周偈神色不善,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周偈,“暮色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没有。”周偈笑着向暮色伸出手,替他把散落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一转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脸。
“啊啊啊!殿下!啊啊啊!”暮色吃疼,不管不顾的大叫,“暮色知错了!殿下恕罪!”
“你这张嘴啊!”周偈恨道,“不光能吃,气人也很在行啊!”
“没有啊!”暮色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暮色不敢气殿下。”
“不敢最好!”周偈冷哼一声松开手,语气十分严厉的说,“明日宫宴,你作为本王的一等常随也要赴宴,今晚好好跟吴长安学规矩,明日要是敢给本王丢人……”周偈凑近暮色,恐吓道,“罚你三天不许吃饭!”
“是!”不能吃饭的惩罚对暮色来说比要他命还恐怖,暮色吓得指天发誓,忙不迭的大声回答,“暮色一定好好学,绝不会给殿下丢人。”
周偈看着暮色惊慌失措的样子,满意的转身走开。
转日是七夕节,宫内特意为王公家的少女们举行乞巧仪式。因皇后久病,梁昭仪代掌六宫,坐在上首,笑呵呵的看着公主、翁主和女公子们穿针乞巧,游戏娱玩。
七夕乞巧,女子们为主角,男子们权为陪衬,只不过借机聚宴,闲话两三而已。武兴帝和诸王公坐在阁内,远远看着少女们的游戏,开始还互相称赞几句令爱如何,只一会儿话题就彻底变了味儿,酒过三巡,更是唤上乐舞伎人以助兴。
罗莎轻裙,蛮腰柔肢,席上气氛愈加高涨,但是暮色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他对周偈桌上的宫廷美食更有兴趣。只不过碍于前日周偈的警告,怕给周偈丢人后三天没有饭吃,这才按奈好奇,乖乖跪坐在周偈身后,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演着苏晟的千叶落来打发时间。成百上千的树叶被暮色用劲力激散,向着前方的周偈射去,周偈似乎有所感应,左右晃了一下躲开了。暮色大惊,心想着“难道我已经练到无叶境地了吗?”却发现周偈之所以左右乱晃,竟是偷偷将一碟荷叶酥推到了身后。
暮色不知周偈是何用意,没敢动,就见周偈悄悄回转身,向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快吃。暮色这才放下心,拿起一块儿塞进嘴里。酥脆咸甜,还有一股荷叶的清香,好吃得很。暮色心下感激得要死,一边看向周偈一边又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却正巧看见周偈冲他挑了挑眉,似在问他“好不好吃”。
暮色冲着周偈狂点头,示意“好吃好吃”。
周偈见状,趁着旁边周俍正被怀平公敬酒的功夫,一伸手从周俍的几案上端走了荷叶酥,依旧推到身后。百奈跪坐在周俍身后,看着周偈的小动作,轻咳一声。暮色听到,吓得收回正要去拿碟子的手,乖乖坐好。周偈却挑衅的瞪向百奈,百奈无语,只得向着周偈伏身拜礼,周偈这才罢休。
可是暮色却不好意思再吃了。
不知是因为百奈冲撞了周偈,还是因为暮色不再吃,总之周偈十分不开心,垂下眼眸、抿起薄唇,“生人勿近”四个字自动挂在脸上。
“偈儿怎么了?”武兴帝发现了周偈的异状,开口问道,“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是。”周偈干脆承认,又嫌弃道,“舞也不好看,话也说不上,总之,我就不该来。”
周偈如此直白,让武兴帝颇为不悦,但念在周偈难得出席宫宴的份上,武兴帝耐着性子问:“那偈儿想吃什么吾让人去做,想看什么,就让他们演什么,可好?”
“不用了。”周偈站起身,向着武兴帝躬身一礼,朗声说道,“我本就不喜这种场合,待在这也是坏了大家的雅兴,请父皇恕罪,周偈先告退了。”说完不等武兴帝应允,竟直接退出了阁。暮色见状,慌里慌张的也向皇帝拜礼,追上周偈一同出了阁。
一时间,阁内鸦雀无声,好一会儿后武兴帝才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如此乖张无常,不知像谁!”
却说周偈出了阁并未直接出宫,而是行到女子们游戏的场地,站在一旁,看着惜缘。
此时游戏刚刚结束,梁昭仪命人拿出一叠绢帕赏给众人。女孩子们都很高兴,挤在一起,左看看右挑挑。惜缘却躲在人群后面,眼中是明显的想要,但却一直踌躇在当下,不敢近前。
“翁主。”锐儿蹲在惜缘身边,柔声说道,“翁主若喜欢,也去挑一条。”
“嗯。”惜缘仿佛得了莫大的鼓励,高兴地走过去,似乎选中一条花色颇为素雅的,刚要伸手,却被旁边一位穿着粉衣的少女抢先拿了去。惜缘见状,默默退了回来,一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轻声对锐儿说,“算了,我不要了。”
锐儿的心像被川西隘的寒风刮过一般的疼,轻轻松开惜缘互相绞着的手指,哄道:“那等一会儿出了宫,锐儿带翁主到集市去买,想要多少就买多少,可好?”
惜缘听闻,眼中重新燃起光,冲着锐儿点点头,随后拽过锐儿的袖子,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搓弄。
“暮色。”周偈将一切看在眼里,指着粉衣少女,突然开口,“去,找那位女公子,把她的绢帕替本王要过来。”
暮色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周偈甩过来的眼刀,暮色才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少女倒是没有为难暮色,偷眼瞧了瞧周偈,红着脸将自己手上的绢帕给了暮色。暮色拿回来呈给周偈,周偈却直接塞给了惜缘。惜缘被突然出现的周偈吓坏了,举着绢帕傻愣愣的站着,眼瞅着就要哭出来,锐儿忙将她护到身后,自己向着周偈躬身拜礼:“锐儿代翁主谢过恂王。”
周偈居高临下的看着惜缘,惜缘吓得又往锐儿身后躲了躲,死死抓着锐儿的衣边。
“恂王。”锐儿为难的说,“翁主性懦,请恂王恕罪。”
周偈依旧看着惜缘,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长叹一声,丢下一句“真是一点都不像她父王”,转身走了。
暮色却稍停了停,冲着锐儿笑呵呵的说:“锐儿,是我。”
“你是……洛洛?”锐儿看到暮色右眼下的泪痣,认了出来,“你在恂王府?”
“嗯,我现在叫暮色。你若得闲,来找我玩。”暮色丢下一句话,转身追上了周偈。
“没想到……”锐儿望着暮色随着周偈一起渐远的身影,感慨道,“被上天垂佑的人竟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