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恕罪,烦死了。”乎耶伊怒道,“我只说同睡又没说一定要做什么,瞧你紧张的。你家翁主将要十四,葵水都来过了还年幼?那你们的皇帝嫁她过来干什么?给我当摆设啊?!”
“请世子恕罪。”柳芽徒劳的解释着,“翁主尚未知人事,侍寝也只会惹世子不悦,还请世子再宽限一些时日,翁主……”
“闭嘴!真是坏兴致。”乎耶伊不厌其烦,松手放开惜缘,见惜缘脚软得直接瘫在地上,乎耶伊的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感,看着自己摸过惜缘的手,故作无趣道,“罢了,反正也没什么手感,想想也是没意思。来人!”乎耶伊唤来自己的随从,吩咐道,“告诉厨房,多给世子妃做些顺口的饭菜,等养胖一些我再来。”说完还用手捏了捏惜缘的脸,才心满意足的轻笑着离开。
柳芽等着乎耶伊彻底离开,奔过来将惜缘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翁主别怕,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惜缘战战兢兢的看着柳芽,好一会儿后才小声哭了出来。
锐儿用手指轻轻捋着雀鹰胸前的绒毛,随后放纵自身灵力,看不见的妖法自锐儿内府弥散,慢慢将雀鹰围拢。雀鹰突然停下正在啄羽毛的喙,瞪着一双圆眼好奇的看着锐儿。
“你真的是从皇陵来?”锐儿问,却未见开口。
“恂王决定把你给我的时候可有什么交待?”
“试探我?我有什么好试探的,我的心思只有那一两个,谁都知道。”
“不过,还是要谢谢恂王。虽然他没说需要我回报什么,但你此次去了阿拿国,记得帮我留意几件事。”锐儿将一颗坚果喂给雀鹰,说,“谢了。”
雀鹰吞下坚果,轻轻啄了啄锐儿的手掌心。锐儿笑了起来,拿过信囊绑在了雀鹰腿上,又割下自己几根棕红色的头发系在雀鹰的脖子上,才打开窗子,对雀鹰说:“去吧,路上小心。”
雀鹰抖了抖羽毛,展翅而飞,不一会儿就融进了无边的夜色中。轻巧的掠过神见之森的银杏红枫,再往北,秋色减衰,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冷的北风。
阿拿国的冬天来得竟这样早,十月刚至就已经滴水成冰,可无论怎样的严寒都抵挡不住心内的恐惧。惜缘一声不吭的倚在床边,任由柳芽为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
今日乎耶伊又来了,变本加厉的一番挑逗,似乎对于占有惜缘他更乐于看到惜缘对他的恐惧。他一面温柔的说着情话,一面试探着怎样才能让惜缘更加颤抖。这一次,乎耶伊的手伸得更深,触碰到了惜缘反抗的底线。看着惜缘徒劳的挣扎,乎耶伊的兴致难得的高涨,竟强吻了惜缘。惜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下意识的狠咬一口。乎耶伊彻底怒了,反手给了惜缘一掌,摔门而去。
“翁主……”柳芽强忍着眼泪,小心翼翼为惜缘整好凌乱的外衣,问,“翁主还有哪里不适,让柳芽看一看。”
惜缘沉默着摇了摇头,看着正在窗边上下跳跃的雀鸟,轻声唤道:“小澈,过来。”
雀鸟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应,仍在窗边上窜下跳,还不时的用自己小小的喙去啄窗棂。柳芽好生诧异,走过去查看,却看到窗外正有个黑影子也在啄着窗棂。柳芽犹豫一下打开窗,一只雀鹰裹着风雪闯进屋,落在了几案上。
“这……”柳芽发现了雀鹰脖子上的棕红色头发,心内一动,又看到雀鹰腿上的信囊,忙试探着伸手去拿。雀鹰好似明白柳芽的意图,竟还十分懂事的抬起自己的腿。柳芽倒出信,只看了一眼,就拿到惜缘面前,满脸喜色的说,“翁主,是锐儿的信。”
惜缘失神的双眸立刻有了神采,忙抢过信,迫不及待的读起来。
“惜缘……”锐儿心底最温柔的情愫穿过严寒风雪直抵惜缘心里,“我十分想你,你是否也在思念我?”
只一句话,就让惜缘泣不成声。
“阿拿国苦寒,吃穿用度不及帝都,惜缘独自在那,要照顾好自己。惜缘说过,自己长大了,即使不再有人为你遮风挡雨,惜缘也要自己疼宠自己。要是吃不好睡不好变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千里相隔虽不能得见,但幸有雀鹰传思,我在帝都等着雀鹰带回惜缘的只言片语,以慰思念。切切。”
惜缘一字一句读完锐儿的来信,泪如雨下。哭过后提笔给锐儿回信,却全是宽心之言,自己平日受过的苛待困苦只字未提。
雀鹰顶风冒雪的翻过阿拿山连绵起伏的雪山、了无生机的荒原,带着惜缘无尽的相思飞回了慎王府。
锐儿将早就准备好的坚果肉粒喂给雀鹰,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又伸手帮它梳理着有些散乱的羽毛。许久后,见雀鹰终于和缓了精神,才亦如之前用“百物私语”询问。
“翁主受伤了?为什么?”
“乎耶伊竟然动手打她!”锐儿的愤怒连雀鹰都感受到了,“你看到了?那乎耶伊有没有看到你?”
“原来是小澈告诉你的啊。”
“翁主写信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哭?”
“哎……”锐儿的手边放着惜缘满是欢言的回信,“她这样岂不是让我更加牵挂。”
“你说,下一封信我该写什么?”
惜缘忍着手腕上的刺痛,一字一歇的写着回信。
“翁主……”柳芽心疼的劝道,“待手好了再写吧。”
“不行。”惜缘停了笔,倒抽一口冷气,又写,“雀鹰往来时间的长短锐儿是知道的,若是迟了,他会担心的。”
“可是翁主,你的手。”
“只是皮肉的瘀伤,没有伤及骨头。”惜缘咬着牙说,“不碍事的。”
一封信几十个字,惜缘写写停停用了半饷,写完后看了一眼,发现有几笔歪歪扭扭十分难看,毫不犹豫的撕碎,又拿过一张纸重新写。
柳芽无法,只得偷偷抹着眼泪,等惜缘写好,小心翼翼的装进信囊,刚系到雀鹰腿上,就听见门响。惜缘大惊,柳芽反应奇快,开窗将雀鹰扔了出去,关窗回身跪伏在地口呼“见过世子”。一串动作一气呵成的做完,乎耶伊才踏进来一只脚。
“小美人。”乎耶伊似乎喝了酒,心情甚好,直接将惜缘揽进怀里,一边掐着惜缘的腰一边说,“好像真的胖了一点,好!好!”乎耶伊开心的吩咐随从,“传我的命令,厨房的人都有赏!”乎耶伊又看向伏地的柳芽,“你也有赏,起来吧。”
“谢世子。”柳芽起身,快速瞟了一眼窗外,见雀鹰缩着身体蹲在窗棂上,不细看竟然察觉不到。雀鸟也十分通人性的老老实实站在笔架上望天,没有看向窗外一眼。柳芽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走上前试图从乎耶伊怀里拉过惜缘,嘴上说,“请世子恕罪,让婢子为世子更衣吧,屋外寒冷屋内温暖,若是出了汗,仔细一会儿吹风头疼。”
“走开!”乎耶伊却不买柳芽的帐,挥手推开她,对着惜缘说,“我要世子妃来帮我更衣。”惜缘无法,只得战战兢兢的伸手去脱乎耶伊的外衣,好不容易脱下来,乎耶伊又变本加厉的说,“我还热,接着脱啊。”
惜缘又伸手去解腰封,两只手自乎耶伊腰侧向后,刚刚是一个环抱住乎耶伊的姿势。乎耶伊心内触动,伸手捉住惜缘的手腕。惜缘的手腕之前就被乎耶伊弄伤,现在突然吃疼,惜缘没忍住,轻哼一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乎耶伊,眼里竟噙满了泪水。
乎耶伊心里的弦毫无征兆的被拨动,抄手抱起惜缘扔到床里。柳芽大惊,忙跑上前,却被乎耶伊的随从十分“体贴”的拖出了房。
窗外的雀鹰展翅,飞进了风雪中。
第46章46.半妖遗世
暮色站在门边,眼睛虽看着书案前静默无声的周偈,耳朵却听着四面八方的细微响动。忽察觉一丝风乱,暮色立刻了然,对着周偈说了句“锐儿来了”就要开门,却被周偈喝止。
“小心!”周偈担心的说,“搞不好一开门又是一大团的枯树叶。”
“不会的。”暮色冲着周偈笑笑,随手拉开了门,锐儿正站在门外。
“锐儿见过恂王。”锐儿走进屋,躬身行礼。
“呦,这次眼睛好使了。”周偈阴阳怪气的说,“竟认出本王了。”
锐儿略有些无语,道:“今日是寒食节,锐儿猜恂王一定会来这。”
周偈不爽的翻翻眼睛,问:“那你来这的目的也是如此了?”
“锐儿是来谢恂王赐雀鹰之恩的。”
“不用谢。”周偈的态度十分冷漠,“你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锐儿明白。”锐儿看向周偈,“恂王想让锐儿做什么,锐儿定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别!”周偈忙拒绝着,“张嘴闭嘴生生死死的,我可用不起。”
“那……”锐儿换了说法,“日后恂王若有能用到锐儿的地方,锐儿一定竭尽全力。”
“嗯,我先收着。”周偈点点头,仍旧看着书案后的空空,好似不经意的问,“惜缘可好?”
“不好。”锐儿直截了当的把惜缘受过的苛辱讲了一遍,语气却平静得不正常,“翁主的回信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困苦一个人扛了。”
“她一个十四岁的弱女子能扛什么?”周偈怒道,“该死的乎耶伊,早晚我要宰了他!”
锐儿却没有一丝愤怒,只有冷过数九寒风的声音:“恂王可还记得当日的承诺?”
“当然。”周偈没有退缩,迎上锐儿灼灼的目光,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事……”
“锐儿明白。”锐儿却打断周偈,微行一礼后跃墙而去。
“他……”暮色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走了?”
“大概……”周偈却似乎明白了锐儿的用意,“是怕言灵吧。”
锐儿走在都城交错纵横的小巷里,从一条小巷转到另一条小巷,却始终摆脱不掉身后的影子,唯一能改变的只是影子的长短。春风从一个巷底溜出来撩拨一下锐儿又溜进另一个巷底,留下一串嘻笑声,仿佛在嘲笑锐儿的无用,竟然连个影子都奈何不了。春风还吹散了头顶的薄云,让拴住锐儿的影子更加清晰。
“这该死的言灵啊!”锐儿的恨意又一次从心底升起,化作无数利剑,穿过茫茫雪原和绵延冰山,射入乎耶伊的心口。
锐儿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锐儿竟停在了花街口。望着淹没在脂腻氤氲中的那片竹林,锐儿仿佛看到了不为人知的入口,可以通往锐儿想去的任何地方。
锐儿抬脚走进了花街,亦如前次来时一般,有女子言笑欢欢的凑过来,笑着拉他的手。锐儿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坚定的往花街最深处走去。“鱼陶馆”三个字仿佛对锐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指引着锐儿穿过百花芬芳的荆棘之路,抵达圣殿。
依旧是茂竹流水,简素雅致,锐儿没等门口引客的童子招呼,自己就往里面走。谁知刚迈步就觉察到一阵劲风自身后袭来,同时而至的还有熟悉的簌簌叶响。锐儿下意识的拔地而起,躲过万叶落的攻击,落地后没有停顿,立刻出剑刺向一团飘忽的白色。凭感觉锐儿知道是刺中了,但却没能阻止白色的去势,一团白色仍如轻雾般瞬间飘出去好远。锐儿没有丝毫犹豫,提剑跟上。待追出花街闪到一条小巷中时,锐儿才开口:“你受伤了,别跑了。”
百奈闻言停下,捂着自己的右腿怒道:“死红毛鬼出手还是这么狠。”
“这要怪你自己学艺不精。”锐儿走上前,强抬起百奈的腿,直接把裙子内衬撕了下来。
“你干什么?”百奈更加愤怒,无奈腿在锐儿手里挣扎不能,只得顺势坐了下来,任由锐儿用内衬裹好自己的伤。
“好了。”锐儿放下百奈的腿,问道,“怎样?”
“不怎样!”百奈就差露出獠牙了,“都被你看光了。”
“谁稀罕!”锐儿鄙夷道,“小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那能一样吗?”百奈恼羞成怒开始诛心,“难不成你的翁主现在和小时候也一样?”
“白瞎子你是找打吗?”锐儿说着就要拔剑。
“说实话还不爱听了。”百奈丝毫不惧,死瞪了他一眼,道,“说,你刚才是不是想去找七弦君?”
“跟你无关。”锐儿十分冷漠。
“都说了他的酬劳你付不起,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怎么知道我付不起?”锐儿不服气的反问。
“因为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锐儿果然愣了一下,随后一连串的问:“他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七弦君?”
百奈没有回答锐儿的问题,先说:“我知道你养了雀鹰和翁主传信,而且你最近很反常,是不是翁主那边出事了?”
慎王府不光有锐儿自己的阵法,同样也有百奈的。锐儿毫不意外百奈会知道雀鹰的存在,但是他并不想回答百奈的问题。
百奈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不是都跟你说了,你一个半妖不应该与常人有任何瓜葛,无端生情绝没有善终,更会害了旁人,你到底怎么回事,就不能克制一下?”
“我……”锐儿放任了自己的内心,自暴自弃道,“做不到。”
“哎……”百奈的叹息更加无奈,拉着锐儿的手费力的站起来,倚着他低声说道,“走,我带你去见个人。”说完还示意锐儿背她。
锐儿无法,硬着头皮抱起百奈,百奈搂着锐儿的脖子,指着花街上一家挂着最高红灯的妓馆,媚笑着说:“奴家是那里的头牌,郎君若是想听奴家唱曲儿,就去那里。”
锐儿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把百奈扔出去的冲动,抱着她又走回了花街。百奈一路上都在挑逗着锐儿,媚俗得不可一世。锐儿感觉出来她正在用百媚幻生掩人耳目,配合着也□□几声,却是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更加不理解旁边的男人们为什么一个个如同丢了魂般的看着百奈。
百奈引着锐儿进了后院的花室,刚一进去锐儿就觉察到阵法的存在,不由得心内一惊,可看着百奈轻松的神色,锐儿也只好不动声色的继续往里走,但全身却是戒备的。刚绕过一株繁茂的杜鹃,就在树后看到一个让人震惊的身影。
“苏总师?”锐儿实在难以理解,“你怎么在这?”
苏晟见到锐儿却没有意外,看着百奈的狼狈样子先嘲笑道:“凭你的轻功竟然还会受伤?”
暮色无尽_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