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无尽作者:小也殿下
暮色无尽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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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在府里隐忍这么多年,又有何意义?”
“殿下也不必过骄。”沈氏依如往日般软怼了回去,“你我皆是天下局里的棋子,谁也没强过谁。”
周偈听闻没有搭腔,只道:“天色已晚,王妃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沈氏说话间向着暮色寝室的方向瞟了一眼,扶着婢子向内院而去。
周偈等着沈氏转过回廊彻底看不见了,才骂向吴长安:“怂货,净给本王丢人,连个校尉都挡不住!”
“冤枉啊。”吴长安刚刚也是受惊不小,此时听到周偈骂,惊惧加委屈,哭丧着脸跟周偈抱怨,“那可是七杀军,王府护卫都不是对手,我又怎么挡得住?”
“谁让你跟他们动手了?!”周偈嫌弃道,“用气势!气势!懂吗?还不如个女人!”
“殿下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吴长安更加委屈,“小的哪有气势?”
“也是。”周偈冷哼一声,左右看看,问,“暮色呢?老仇人上门,他竟然不出来揍人吗?”
“他……”吴长安刚刚平复的惊惧直接升级成了惊恐。
“他怎么了?”周偈不解,“还没回来吗?”
“回倒是回来了,可……”吴长安咽了一下口水,斟酌着说,“殿下别急,你听我慢慢说……”
“说什么?”周偈莫名其妙的看着吴长安的欲言又止,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仿若死了爹般的痛苦,一股不祥立刻笼罩在心头。周偈突然就反应过来,没有等着吴长安慢慢说,直接奔进了暮色的房间。
房内,季彦正在满头汗的给暮色逼毒。不知是季彦的岐黄之术太过凶猛,还是暮色原本的妖法在起作用,暮色从最初的昏迷中醒过来就一直在反复经历毒发昏迷又苏醒毒发的痛苦过程。周偈刚闯进屋就见暮色正趴在床侧不断的呕血,季彦举着个针,摸着暮色的几个大穴,却是拿不准要下在哪。
“暮色。”周偈奔过去,一把将暮色揽进怀里,急急的问向季彦,“他这是怎么了?”
“中毒。”季彦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不知道是什么毒,非常凶险。”
“为什么会中毒?”周偈捧着暮色皱成一团的脸,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
“恂王。”一直站在旁侧的苏晟开了口,“锐儿和暮色被疑为叛党,遭七杀军清剿合围,险些没能活着回来。”
苏晟的话里信息量太大,周偈一瞬间压根没听明白,他直愣愣的看着苏晟,脑子里一直在想暮色怎么就成了叛党?锐儿为什么也是叛党?锐儿?!对,是锐儿!周俍的那出大戏,没了锐儿根本演不下去。
“该死!”周偈狠狠捶了一下床板,“该死的锐儿!”
“殿下……”暮色扛过去一波毒发,无力的倚在周偈怀里,听到周偈提到锐儿,艰难的抬起自己的手,覆在了周偈手上。
“我在。”周偈反握住暮色的手,问,“你怎样?”
暮色向着周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微微摇了摇头:“死不了的。”
“我知道你死不了。”周偈心如刀绞,喃喃说道,“可你依然会疼会流血啊,你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扎在我心尖上的刀。”
“哎呦……”暮色□□一声,攒了攒力气,缓缓说道,“殿下这么说,我以后连血都不敢流了。”
周偈听闻将暮色拢在怀里,自责的说:“这次是我太蠢,我应该早想到的,锐儿他才是祸根。”
“不是。”暮色急急说道,“他是身不由己的。”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替他说话!”周偈突然就怒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锐儿千刀万剐。
“殿下!”暮色察觉到周偈的愤怒,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周偈的手,求道,“求你了,别为难他。”暮色的哀求让周偈更加难受,只得把暮色拢得更紧。暮色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摇了摇他的手,急道,“殿下……”
不知是因为心内焦急还是因为又一波毒发已至,暮色话没说完,突然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周偈眼见暮色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硬把他的嘴掰开,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不安的问向季彦:“他这是怎么了?”
“排毒。”季彦说着取出银针,扒开暮色的中衣,从膻中穴扎了进去。
一针下去,暮色立刻变得更痛苦,咬着周偈的力道也突然加重,周偈疼得皱起了眉毛,却依然没有把手拿出来。
季彦观察着暮色的反应,又取出一根针顺着扎了下去。这一次暮色倒是没再咬人,而是不受控制的呕出一口血后昏了过去。虽然血色还是黑紫,却比刚刚浅了许多,腥味也淡了一些。季彦见状,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对周偈说:“殿下放心,毒慢慢会排干净的,只不过元气大伤,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
“嗯。”周偈点点头,心疼的为暮色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却感觉到暮色绵长的呼吸渐慢渐缓,但内息却渐强渐盛,明白这是他的妖法在救命,轻轻将他安顿好,又吩咐季彦,“不必再给他施针排毒了,他自己会好的。”
“可是……”季彦不解,“他的毒……”
“放心。”周偈没法跟季彦明说,只含糊道,“他是半妖,死不了。”
季彦想起来暮色多年前曾有过的奇迹般痊愈,明白了周偈的意思,点着头道:“我懂了。”
“那你好生守着他,另外告诉吴长安多备些膳,他醒了会饿。”
“是。”季彦躬身领命。
周偈不舍的又抚了抚的暮色脸,站起身走出了屋。
“到底怎么回事?”周偈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向跟过来的苏晟,“你怎么没回界灵殿?”
“南军把城门封死了,我出不去。”苏晟道,“后来花街起乱,我赶过去的时候正见方麒带着七杀军围杀锐儿和暮色。”
“方麒?”周偈不解,“怎么又是他?他到底是谁的人,有什么目的,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应该是公报私仇吧。”苏晟无奈的道出了缘故,“御神原本为恂王遴选的半妖常随是方麒,是恂王一拖再拖才轮到了暮色。”
“我……”周偈听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一句脏话掐死在喉咙里,憋得死命踹了一脚廊柱,恨到,“我刚才真应该一剑捅死他!”
“幸亏恂王没有捅死他。”苏晟由衷的说,“不然事情更没法控制了。”
“无所谓了。”周偈倒是不甚在意,“已经全失控了。”
“是慎王吗?”苏晟猜出了大概,“他是不是也做了手脚?”
“何止是手脚啊。”周偈叹了口气,“他才是真正的幕主,我们都成了他的棋子了。”
“此话何意?”
周偈看着寂静无声的雪落,将所有点滴串联在一起,道:“周信太贪心,一面想引起漠西兵乱一面又想在锐儿异族人身份上做文章阴周俍一把,自不量力的非要招惹周俍,就被周俍将计就计了。我们只不过是给周信安了个私自调防屯兵的罪名,周俍额外还给他多准备了一些罪证。除此外,周俍还借着周信大作异族人文章之机,布了一个更大的局,舍掉锐儿做饵,将界灵殿的灵师和各府半妖常随都圈进来了,还有那个搅屎棍七弦君,也没能魔高一丈。今夜过后,他不但借此局一举铲除了那些他掌控不了的旧势力,开始重新培植只属于自己的新羽翼,还把坊间江湖那些三教九流也摸了个底掉。从此后,这朝野内外怕是再没有能瞒过他的声音了。”
“这……他怎么做到的?”苏晟难以置信,“他能有如此魄力吗?”
“这份魄力……”周偈长长叹了口气,“大概从他被立为王的时候就开始积攒了吧。”
“天哪,他竟能隐忍到现在?!”
周偈想起了周俍的那句“论狠心,皇权下讨生活的人谁没有?怕是只有你们这种一落地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才不需要吧。”竟有三分同情他,冷笑一声道:“可能也是被逼无奈吧。”
苏晟看着周偈有些出神的样子,似乎也能体会一二,不再深究周俍的用意,只无奈的问:“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尽快把该做的事做了,以免夜长梦多。”周偈凑到苏晟耳边,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苏晟听完没有丝毫诧异,向着周偈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第99章99.身不由己
周偈别了苏晟继续往书房走,刚转过回廊就觉察到锐儿的气息出现在角落的一间房内。周偈不动声色的蹭到门口,先听到了周璠的声音。
“锐儿。”周璠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担忧,“你的伤要不要紧?我去给你叫恂王府的医官吧。”
“多谢公子,不过不用了。”锐儿的声音里则是拒人千里的冷漠,“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暮色比我伤得更重,不敢他能不能挺过来,恂王也不会放过我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周璠急道,“又不是你伤的他。”
“是我把他引到花街的。”
“可你是依父王之命才做的。”
“公子。”锐儿喝道,“不可妄言。”
“我说的是事实!”周璠的语气里有隐忍的恨意,“我其实隐约知道父王的意图,也知道他让你做了什么。父王的意愿我不能违背,我也不敢说父王做的不对。可是,可是他竟然舍了你,我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所以,公子才去了花街?”
“是。”周璠嗫嚅道,“我担心你出事。”
“公子以为凭公子的身手就可以救我脱离险境?”锐儿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激,“花街的九死一生公子也见过了,公子太自以为是了吧?”
“没有!”周璠断然否认,“我很清楚自己的身手。”
“那公子为何还要以身犯险?”锐儿质问道。
“只有我去了才能救你!”周璠急得语气中都带了哭腔,“我不去你就是叛党,洗也洗不清。我去了,你就是救主,父王他总不至于把我也疑为叛党吧?”
沉默出现在了房内,好一会儿后还是周璠的声音先响起。
“锐儿。”周璠的语气里有惴惴不安和小心翼翼,“我知道父王他从未信过你,你也从未真心认过父王做主人,在你心里,只有已去的伯父才值得你敬重。而对阿姊,你也只是在替伯父疼宠她吧?”
“公子想说什么?”锐儿的语气依然冷过了此时的夜雪,“这些与公子何干?”
“是与我不相干,我只是……”周璠踌躇许久,才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是真心看重你的!”
“看重我什么?”锐儿嗤笑一声,鄙夷道,“我的样貌吗?”
“不是!”周璠似乎被锐儿挤兑得有些急了,竟不惜自爆其短,“我知道自己从小就喜欢耀眼夺目的东西,喜欢攀比,可我对你不是这样的。就算你没有如此出众的样貌,我还是会看重你。”周璠的声音几不可闻,“你文修武治皆是上等,熟谙兵法,不比任何皇室子弟差,就是和朝中的那些栋梁比也是不分伯仲。而且你还有铮铮傲骨,不畏强权。我的身边,要么是那些总拿我和别人比来比去的人,要么就是趋炎附势谄媚于我的人,只有你,你从不会因为我是皇长孙而卑躬屈膝。若你在我身边,我一定能学到更多东西,也能听到忠言劝谏。与其说我想要你这样的半妖常随,不如说我……”周璠的声音更低了,“我想要你做良师益友,做兄弟。”
漱漱而落的雪变成了神见之森的春暖花开,又变成了奉川畔的朔风严寒,最后变成了帝都的夏荷新立。
“你是本王的一等常随,一同在界灵殿行过束发之礼,怎么张嘴闭嘴老把自己往禽兽里归类,难不成本王也是禽兽?下次再敢如此说,本王就剪了你的舌头。”
“你我出生入死三年,情同手足,无人可比。”
皇长子埋骨皇陵三年后,周幽朝有了皇长孙,坊间一直传说三年就是一个生死转身,那此情此景到底是宿命的轮回还是老天爷的嘲讽?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响起了锐儿仍未有涟漪的声音:“锐儿不值得公子如此抬爱。”
“可是我……”周璠的话未说完突然停住,惊恐的看着正一言不发走进来的周偈,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锐儿身前,急急的求道,“七、七叔,你不要怪罪锐儿,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周偈看着周璠浑身血污的狼狈样子,再看看他一脸急切的回护神情,伸手抚在他的头顶,柔声赞道:“璠儿真是长大了,有担当了。”
“七叔……”周璠被周偈突然展现的温柔吓得更加没底,小心翼翼的继续求道,“一切都是璠儿的错,求七叔不要为难锐儿。”
周偈摇摇头,抚着周璠的脸道:“七叔知道锐儿是身不由己,也知道璠儿的用意,七叔不会怪你们的。”
周璠听闻,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由衷说道:“璠儿谢七叔的体恤。”
“好孩子。”周偈用衣袖擦着他脸上的血迹,关切的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周璠摇着周偈的手,道,“锐儿受伤了,求七叔命医官给他诊治吧。”
“我没事。”锐儿在周璠身后开了口,“恂王,暮色他怎样?”
“他也没事。”
这个回答只让锐儿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却没有减轻任何自责,依旧向着周偈跪下来,郑重施礼:“一切祸端皆由锐儿而起,锐儿求恂王责罚。”
“不必了。”周偈揽着周璠的肩,话里有话的说,“璠儿都如此替你求情了,我又怎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锐儿明白周偈的言外之意,却没有搭腔,只伏身一拜:“谢恂王。”
“璠儿。”周偈不再理会锐儿,只对周璠交待,“今夜外面乱,你就留宿在七叔府里,等明早安生了,七叔再派人送你回去,可好?”
“璠儿但听七叔吩咐。”
“至于锐儿……”周偈停顿一下,又说,“就让他先留在七叔这,你回去跟你父王说,因为锐儿害暮色生死未卜,七叔一生气就把他关起来了,若是你父王不干,就让他自己上门来讨,懂吗?”
“懂,璠儿明白。”周璠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偈的用意,当下感激的说道,“多谢七叔。”
“嗯,真乖。”周偈夸赞一句,又吩咐,“你去找吴长安吧,让他带你去歇息。”
“是。”周璠明白周偈有话要单独对锐儿说,知趣的没有多耽,答应着出了房间。
周偈等着周璠关上门,才转向锐儿:“起来吧。”锐儿应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周偈,周偈也看着他,好半天后才道,“长兄留给你的伤到底有多深,璠儿如此待你都暖不过来吗?”见锐儿不答,周偈又问,“你对长兄,又有怎样的情?”周偈等了一会儿见锐儿还是一言不发,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到了如今,能和我聊一聊长兄的也就只有你了,说说吧。”
“殿下他……”锐儿终于开了口,“他很好。”
“好?”周偈嗤笑一声,“留下这么多无依无靠的人,还叫好?”
“是我没用,没能守好殿下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