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吟吟的,却硬是以一种让欧阳修难以推辞的强大气势,直接派了两名下仆,骑着驴,挑着灯,送对方走了。
欧阳修自记事起,父亲便已过世,独留家母支撑,偶得叔父接济,过得很是拮据,自然不曾奢侈地骑驴出行。
这会儿给他配备了一头驴,他也窘然地只能站着呆望,而不知如何骑上去。
幸好那仆从细心,一眼瞧出他并不会骑驴,便善解人意地先上了驴背,拉了欧阳修上来,自己在前头掌绳,一路稳稳当当。
因欧阳修身形清瘦,这头驴又颇为健壮,搭载两人,倒也不甚吃力,顶多走得慢一些。
“实在是,太劳烦二位了。”
欧阳修惭然道。
“郎君这话,我等可不敢当。”那健仆爽朗一笑,客气中隐约透着敬畏:“我等不过奉郎主吩咐,怎当得起‘劳烦’二字?”
尽管不知这看似平凡无奇的青年士子,究竟是如何得到郎主青眼的……
但需纵观曾与郎主有过些许‘师生情谊’的那些郎君、当今各自达成的傲人成就,对郎主识人之能深感钦佩的他们,就不可能小觑了这回的欧阳修。
欧阳修张了张嘴,还想从他们口中问一些关于陆公的事,却又没好意思说,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靠双腿行走要一个时辰的路途,在健驴的脚步下,仅耗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已来到。
四周灯火阑珊,飘散着炊火饭香,欧阳修还未至家门前,就已看到娘亲那熟悉的身影在门前张望了。
郑氏虽隔老远就看到了两道骑驴的身影,却丝毫没想到要往自家儿郎身上联系,直到对方近到跟前,显露出坐在后头那人的模样了,她才一愣:“修儿?”
“娘亲。”
欧阳修想翻身下驴,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就要直接栽倒在地,所幸骑着另一头驴、替他背着书箱的那健仆,将他一下扶住了,善意提醒道:“郎君当心。”
“多谢。”
欧阳修不料临到家了,还会在娘亲前出这糗。
他耳根倏然泛红,还强撑着正经地向二人道了谢,才随娘亲进屋去了。
直到踏入自家租住的屋子的这一刻,经历了这跌宕起伏的一整日的他,才有了些许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