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世青听了却道:“人小鬼大。”
话虽这么说,伍世青倒是也信了怀瑾的话,改了去看电影。
怀瑾来的头一天,伍世青便请裁缝上门量身订了好些衣衫,前几日刚送到了,怀瑾挑了一件艾青色蝴蝶布绒的旗袍穿上,配了双白缎鞋,抹粉画眉,收拾了许久,从楼梯上款款而下,待在正厅沙发里等着的伍世青抬头一看,愣了一下,怀瑾终究是小姑娘,细心打扮了,被盯着瞧,不一会儿两颊绯红。
要说人就是这般奇怪,伍世青的新世界舞厅里不少有十六岁,甚至更小的姑娘出来应酬交际,伍世青也觉得寻常,毕竟在乡下,十六岁孩子都生了的不少见,但许是伍世青初见怀瑾便是六七岁的模样,平日里两人说话,怀瑾又少有女儿姿态,不说像寻常伍世青见到的女子一般刻意讨好他,便是哪天说话不怼他几句,他都觉得稀奇,以至于他竟从未将怀瑾当作正当嫁龄的女子看待过。
如今骤然一打扮也难怪伍世青发愣,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落寞来。
两人乘车前往影院,到影院门口,两人下车,伍世青戴好毡帽,手臂微曲,怀瑾笑着挽上与他并立,看着他仔细的将白发藏在毡帽里,唯恐露出来一点的样子,乐不可支。
这白发太惹眼,全上海都知道,一个不是老头,却一头白发的便是伍世青。倒不是说认出来就一定有什么危险,但他原意是带怀瑾出来玩,不愿遇到一些人,然后寒暄交际,耽误工夫,坏了兴致。
怀瑾却觉得一向气定神闲的伍世青畏畏缩缩的样子尤其好笑,笑得她差点走不动道,几近挂在人胳膊上被拖着走。
伍世青也是无法,低声呵斥:“站直了,像什么样。”
怀瑾站直了,却问:“你为何不将它染了。”
伍世青说起来开的是全上海最解|放的舞厅,更不用说还有电影公司,各种时兴的产业,但骨子里还是古板,他总觉得染发这种事,不过是一些女子讨好男人的手段,他一个男人做起来实在奇怪。
看的是一部美国的片子,也不是说故意选的洋片,只不过算着不早不晚,正好开场时间合适。电影讲的大概就是男主因为战争离开女主,结果女主因为无依无靠沦为J女,本以为男主战死了,不想男主随后竟回来了,女主最终羞愤自杀。
伍世青有个电影公司,但自己几乎从未在影院里看过电影,在他看来看电影不过是女人,或者是一些男女朋友,夫妻打发时间的办法,一个单身男人看电影实在是奇怪。他虽然有电影公司,但也是交给得力的人帮忙经营,便是自家拍的电影,他也顶多看过几眼,几乎没有看完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电影里会出现接吻的镜头。
而怀瑾虽然看过电影,也从来没有看过吻戏。
所以,前面还在为男女主悲情的爱情戏感动得几乎流泪,下一秒竟然眼见着两个人就亲上了,没见过世面的怀瑾惊呆了,下一秒就被同样惊呆了的伍世青捂着眼睛拉出了影厅。
与其说是拉出去的,不如说是掳出去的,怀瑾觉得自己脚就没沾地,影院里黑布隆冬的,缓过神就已经在外边了。
然而,待到怀瑾被带到影院外了,又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如今皇上都没了多少年了,如今男女社交也公开了,几乎满座的影厅,大家都稀松平常的样子,只她跟活见鬼一样跑出来,实在是有些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