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凤姐儿在贾母处用过午饭,便要回房更衣歇息。刚要进屋里,忽听见有人说话。放慢步子,贴近窗边一听,是一男和一女。那男的说道:“你费心了,这荷包绣的不错。”是贾琏的声音。女的声音娇滴滴地回答道:“婢子手艺粗陋,当不得二爷夸赞。若二爷觉得还能入眼,便收下罢。婢子见二爷没怎么佩戴这些扇囊香包等物,想是旧了来不及换新的。思来想去就给二爷做个这么几个,……若是……若是爷不嫌弃,让……婢子给您戴上可好?”
凤姐儿听得柳眉倒竖,手上的丝帕被扯得极紧。忍住怒意,正要抬脚进去,听得贾琏又说道:“不,不用了,你放下就……哎,哎!”
凤姐儿快步进屋,一把掀了帘子,贾琏一下子冒出来蹦到她跟前,差点脸对脸撞上。贾琏看是凤姐儿,忙上去道:“回来啦?”凤姐儿看他脸上还犹带着笑意,气不打一出来,拨开他一看,雨眠正拿着一个荷包往贾琏身上凑,扬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回头就骂丫头们道:“都是死人吗?什么人也敢往我屋里放!好大的胆子!”
雨眠捂着半边脸,疼得眼泪出来,身子晃了晃坐倒在地,荷包掉了也顾不得拾,抽出帕子就哭起来,眼睛望着贾琏,抽抽噎噎地叫着爷。
贾琏一呆,随即拉了凤姐儿坐到炕上,拿了她手掌细看,笑道:“使那么大劲儿做什么,看,这不红了?”摸了两下,吹了吹,又把手伸到凤姐儿背后替她抚扶。凤姐儿也是一呆,看贾琏不像要恼的样子,底气又增了三分,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雨眠也呆了,难道赵姨娘教的办法不管用?她本是一心要出人头地的,跟了贾琏后虽不能说是鸡犬升天也让她在同一辈的丫头中间抬头挺胸的,自以为只要好好侍奉好贾琏便可遂了自己志大心高的愿,做到姨娘,谁知贾琏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喜爱,连同对和自己一块做了通房丫头的绿枝也是淡淡的。这还不如那四个大丫鬟呢!眼看新奶奶来了就少了自己献殷勤的份,如何不急呢。无奈没有得用的人给她出主意,自己大着胆子摸索着去找了赵姨娘,孝敬了三个月的月钱和几个自己绣的绣品,赵姨娘在她耳朵边出了几个主意。
雨眠向来佩服赵姨娘的,像她这样在夫人手底下安稳过活还能讨得老爷欢心并生了孩子的侍妾可不多!于是言听计从,趁这会儿凤姐儿不在,拿了自己做的几个荷包跑去贾琏那儿卖乖。若是贾琏对她上心了自是大好,若是被凤姐儿撞见惹她发怒自己大可以装可怜,博取贾琏怜惜。
如今事情发展和她所料不差,但为什么贾琏看也不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贾琏咳了一声,雨眠回过神来,听他说道:“你们奶奶说得很是。这屋里不是谁都能进的!不要以为我不说,一个个都可以没了规矩。还愣着做什么?还用我叫吗?”
丫鬟们一惊,都动了起来。秋云忙拉了傻眼的雨眠出去,余者皆是跪了下来,请贾琏并凤姐儿发落。
凤姐儿见贾琏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便不去看他,只坐着对着跪着的丫鬟们道:“二爷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再这么没大没小,一点规矩体统不讲的,下次一律撵了出去,换听话的来!”又一个个扫视了一遍,冷声道:“这回就扣了你们三个月月钱罢。要不是二爷想给你们脸,我是决不轻饶的!”
待丫鬟们唯唯诺诺都退出去,贾琏就搂了凤姐儿笑道:“好威风的琏二奶奶!”凤姐儿盯着他道:“是不是我不来,你就跟她一屋混去了?”贾琏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胡说什么呢!你当我是什么人?”凤姐儿看着桌上那小托盘里放着的荷包,皱皱眉探身开了窗扇,伸手把那一盘子东西咚拉一声全扔外面去了。
坐回原位,看贾琏又呆了的表情,故作淡然轻哼了一声道:“什么朽不了的浪东西!别告诉我你就这眼力劲儿!”
停了停又道:“你要是没有换的,怎么不跟我说?我难道不会给你?”
贾琏摸摸下巴,微笑道:“真的?那我要你绣的,可不许拿别人做的糊弄我。”
凤姐儿挑眉道:“那是自然。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刺绣活计。”
贾琏听了,从头到脚看了凤姐儿一遍,心中纳罕:以前捧着红楼梦看的时候可不知道王熙凤还会女红,她在书里可一直是威风章,亲戚间也少见他走动。一个十□岁的半大小子,看起来瘦弱如同十四五岁,真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每每贾琏等兄弟朋友想拉他出去转转,或是练习一下骑射,都是被推辞过去了。想起贾政那张老脸上就差写着别带坏我家儿子的模样,任是谁也不愿去找不自在。
没错,他贾琏是不喜欢读书,这又怎样?他原有一个亲哥哥,名叫贾瑚的,早在七八岁就早夭,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个庶出弟弟贾琮,算来他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孙,只要不出意外荣国府早晚由他继承,还用着以科举进身吗?也就只有二房去担这个心而已,一旦分了家若无个一官半职基本上啥都没有。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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