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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放屁。”
“本来就是。谁规定谈恋爱一定得善终?我说哥,你明明有谈无数恋爱的先天条件,怎么偏有颗从一而终的心呢?”
宋焰忍她到了一定程度,起身:“先回了。好好上课。”
“哎,哎,你真走啦?”
宋焰快步出了食堂,走在学校的小道上,想起翟淼那番话,觉得荒诞无稽,却又拿不出反驳的理儿。
而他和许沁走入的死胡同,却是怎么也走不出了。
深秋的校园里只剩下银杏和长青树,一片金huáng一片墨绿。
学生们三三两两,有的坐在长椅上读书,有的在晨跑,年轻人脸上写满蓬勃朝气。
宋焰不经意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教室里苦读,在cao场上锻炼的岁月。
许沁不知道,他复读过,考过最好的军校,也去过最苦的基层,以为拿着那光鲜的战绩和履历就能走上她能看见的位置。
却没想到这里头水有多深,千里之外的人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叫他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宋焰从夹克兜里摸出一根烟,塞在嘴里点燃,烟雾被风chui散在他脸旁,衬得他侧脸棱廓分明。
几个走过的女生偷偷看他,小碎步跑开。
宋焰毫无留恋地出了学校。
走去地铁站时,经过一条马路。人行道旁停着一辆车,车牌白底黑字。那车牌数字,宋焰记得有一年见过。
但他熟视无睹,指间捻着根烟,从那辆车前走过了。
孟宴臣生日,晚上有家宴。
至亲的叔伯姑姨堂兄侄儿都聚齐,九十五岁高龄的孟爷爷都来了。
孟爷爷出身于民国书香世家,弃文从革命,是老元勋。膝下三儿一女,孟怀瑾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孟宴臣则是最小的一个孙儿。
至于重孙辈,最大的重孙都毕业工作了,跟孟怀瑾在一个大军区,见了面不叫叔爷爷,得敬军礼叫首长。
平时家里人都忙,生日才聚得齐整。付闻樱那边的舅舅姨妈表弟表妹也来了,虽说着是小型家宴,却也热闹非凡。
并没有请朋友,孟家一向避免此类可供人送礼的契机。
只有肖亦骁过来蹭饭,送了孟宴臣几套星战模型,还给许沁带了根棒棒糖,也不知是从哪个饭店前台顺来的。
孟宴臣的大侄儿吐槽他:“你怎么年年都来?”
被肖亦骁反吐槽:“到门口站岗去。”
所幸人多,许沁和孟宴臣都无需顾及彼此。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男宾聚一处谈工作,女客聚一处聊家常,生在孟家,家常也避不开工作人qg。
许沁陪着亲戚们坐了一会儿,待大家都散去或三两私谈或出门散步,她上楼回了房间,讨得半份清净,从抽屉里拿出未完工的木头,坐在桌前雕刻起来。
木头碎花一点点刮落,她给那小人雕好身子,剩最难的头部。她放下刻刀休息半晌,想再下楼去看看。
经过书房时听见几位长辈的说话声,像在谈正事。
许沁听孟宴臣说过,三伯有进书记处的打算,以他的条件,无论是能力资质,抑或人脉底蕴,都是绰绰有余的。而孟怀瑾最近也要调职升官。孟宴臣几个小辈均发展不俗,孟家风头正劲。
许沁对这些不关心,但还是听到隻言片语。
“……让老四多跟蒋克存书记联络联络。老四他生xg不爱弄这套,但该维持的朋友人脉,你得帮他注意着。”
付闻樱:“放心,两家关系一直都好。沁沁跟他儿子蒋裕相过亲,但没进展。现在的小孩子啊,心思搞不清。”
二姑妈道:“我们家孩子都是守规矩的,倒不用cao心。詹家那个,就那成天花天酒地的儿子,跟个学生混在一起,把人弄怀孕了。现在孩子打了人送国外去了。詹家儿子找不着那女学生,天天搁家里闹。”
“家风不正。”大伯道。
许沁走过走廊,下了楼。
佣人勤快,不久前还杯盘láng藉,顷刻就整理得gāngān净净。灯光璀璨,照得一楼幽静典雅。
她独自穿过客厅和餐厅,转了一圈才停下,望着偌大的家,忽然忘了自己下楼来为何。
原地枯站了十几秒,又往回走。
经过小花厅,看见一老一中年的父子坐在木茶桌前——孟怀瑾在给老人剥橘子吃。
灯光温暖,他剥开橘皮,撕下白白的脉络,掰开橘子,掰下一小瓣递给老人。老人的手颤颤地接过了,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孟怀瑾静心候着,待老人缓慢吃完,递给他下一瓣。
老人年事过高,形容枯瘦,父子间并无言语jiāo流,只有那一瓣瓣huáng澄澄的橘瓣连接其中。
许沁推门进去,唤了声:“爸,爷爷。”
老爷子已分不大清来人,而孟怀瑾虽已至中年,但身姿挺拔,jg神奕奕,半点看不出颓萎之态;且一张脸俊朗非凡,又不失岁月沉淀的老成,加之他一生磊落坦dàng,更显面相极善。
', '>')('孟怀瑾问及许沁工作事宜,道:“你妈嫌你工作累,我倒觉得你喜欢就好。”
“谢谢爸。”
孟怀瑾笑笑,撕着橘子上的筋络,问:“除了工作,还有不开心的事?”
许沁不吭声了。她虽不爱说话,但心里是轻松是低落,爸爸是瞧得出的。
“是最近你妈妈让你相亲?”
许沁也不隐瞒:“不能找自己喜欢的吗?”
孟怀瑾扭头看她:“现在有喜欢的人?”
许沁没有直接回答:“不想过安排好的生活,也不想要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即使这种日子优渥幸福,无忧无虑?”
许沁不答,反问:“爸,你爱妈妈吗?”
“当然。”
“可我听哥说,你们当初不是自由恋爱。”
孟怀瑾把橘子递给爷爷,讲起旧事,有些好笑:“不仅不是自由恋爱,爸爸当时喜欢另一个女人。”
“那怎么——”
“她不合适。”
“你后悔吗?”
孟怀瑾笑容变得温和:“不后悔。追求爱qg,得付出代价。代价不可逆,结果却不可定。所以我退却了。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后来我忘了她,爱上了你妈妈。”
许沁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们在一起过得轻松幸福。”
“对。”孟怀瑾再次看向许沁,“因为日子过得轻松无忧,所以在快乐中产生了新的爱qg。相反,如果一对爱人彼此条件不合适,过得辛苦,互相计较计算,爱qg在苦难中也会变成仇恨。”
“爱qg是一时的,但家族和亲qg是永久的。”孟怀瑾说到这儿,叹着气笑了笑,“当然了,这是我们老一辈的想法,我们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年轻人呢,崇尚自由,那我就不懂喽。”
孟怀瑾说着,继续给爷爷喂橘子吃。
许沁独自又回到楼上。
这座大房子里分明有很多人,可偏偏又是那么寂静无声。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
穿过黑暗走过去,身着消防服的小木头人躺在一片碎木屑里,面目模糊——他的头部还没完成。
许沁站在桌前,盯着那小木头人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她把他拿起来扔进最下面的抽屉里,啪地一声迅速关了抽屉。
……
许沁约宋焰吃饭的地点在四溪地的ho广场,五层的一家中餐馆。
许沁站在商场内的观光电梯里,不断向上,看见商场里各家服装店彩妆店的招牌五彩斑斓,设计感十足。
离圣诞节还有好远,但商场顶棚已经挂上了一串串红色的金色的大球,十分惹眼。
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们来来往往,有一同逛街的朋友,有成双成对的qg侣。
就是在那时,许沁看到了扶梯上的宋焰,他双手cha兜,站得笔直,随着扶梯缓缓上移。他目光稍稍看着他的正前上方,下颌微咬着,有些心事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扶梯上上下下,行人不少,jg心收拾了出来的男人也不少。可即使如此,宋焰也是格外出众的。
叮一声,电梯到了五层。
许沁走出电梯,宋焰乘坐的扶梯也缓缓靠近。宋焰余光忽见走来的许沁,眼神扫过来,瞬间恢復了锐利明亮,表qg也寂定下去。
宋焰走下扶梯,许沁正好迎去他身边,指了指不远处:“那里。”
两人走向餐厅,一路都没有说话。服务员引着两人入座,心里还想:真是一对璧人。
餐厅装饰为中国风,座位靠内窗,扭头可见商场内繁华景象,一条条白色扶梯在镂空的楼层里折迭穿梭,搭出一个奇妙空间,人们行走其中,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轻松自在。
许沁想,这些人里头,应该没有和她一样,来为一段还不曾开始的努力之路画上句号的。
许沁坐下后眼神不定,没看宋焰,先是找来服务员要了两杯水。宋焰则相反,从坐下开始,目光便始终锁定她,虽没什么表qg,但也一刻不移。
服务员走了,许沁看向宋焰,聊天:“你今晚要归队吧?”
宋焰:“嗯。”
许沁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下午六点归队。
她说:“还能休息半天。”
宋焰没接话,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出滑稽的小丑剧。
许沁心知肚明,有些无地自容,表面却未显山露水,依旧淡定。
“这家餐馆的推——”
宋焰没心思跟她绕了:“许沁。有话直说。”
服务员过来端上两杯柠檬水,许沁借着这空隙,伸手要拿一杯水。
宋焰眼色微凛,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说完再喝。”
许沁把手收回来,垂眸半秒后,坦然看向他,开口:“请你吃饭,是为谢谢你救过我,就这些。”
宋焰等了几秒,见她讲完了,没话了,他眼睛移开,看向窗外的商场,突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
', '>')('待再度看向她时,笑已收尽:“许沁,你就说一句,你前几天有点想跟我好,现在反悔了觉得不值得不想玩了,就这一句话这么难出口?”
“我以为过了这些年,你个xg至少会利索点。”他呵一声,不无轻嘲,“还是说,一面下了决定,一面还想留点儿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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