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青纱作者:独步蓝鸢
第12章
到底他在生谁的气?
木头一样任唐试越收拾着自己的伤口,玉佩仍在手中,散发着温凉,心渐渐沉静下来。
“你说的、他,是谁?”宇天誉冲着又要转身避开的人问道。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干脆把所有话都说开,未必能把所有郁结于心的事情理顺,起码,他哭过、喊过、骂过,不用再强装潇洒,他的心能好受些。
“……”唐试越没有回答。
刚才心急喊过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不是一直无所谓么,不是一直很淡然么,为什么被他两句话就逼到绝境,为了维持自己的伪装,轻易说那么无情的话伤他的心,止住他胸口的血又有什么用。
“诚越?”宇天誉的声音带着祈求。
唐试越仿佛感觉到宇天誉心中的刺痛,为什么跟那夜唤着同样的名字,带着同样的祈求语调,自己听到时的心境如此不同?
双手的血都凉了,全身力量都落在腿上,他好想逃走,但腿却沉得迈不动。
“白符琨。”三个字,却耗尽了勇气,说的人,听的人。
一个明知故问,一个明知故答。
一个名字,以千钧之力压在两人心头。
一个身影,如万仞之壁横在两人之间。
“你知道他?”宇天誉按着胸口的伤,望着一步之外的人,没有期待任何回答,一句句缓缓道来:“你曾在他身边呆过,我在白府见过你,八年前,两次。第一次你远远见了我就转身逃开,我向符琨问起,他说你叫楚倾,夸你茶艺;第二次我去,特意叫你奉茶,我又问了你的名字,你说你叫楚倾。我问你认不认得我,你说常听老爷少爷提起,我问你以前见没见过我,你说从没见过。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因为找不到你,以至于看谁都像你。……那时你虽然长大了些,仍能辨出眉目相似,如果多怀疑几分就能知道你在骗我。……不像如今,稚气全脱,天天在我面前,用了唐试越这么明白的名字,我都认不出你。……当时我那么呆,现在又是这么笨……”
宇天誉断断续续说着,像是在讲一个听来的故事,靠着墙壁深深呼了一口气,结束了独自回忆,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次改名字?
为什么相见却不相认?
唐试越站的好累,坐下来双眼直直摄像火堆,像是要从那片跳腾的红光中攫取什么。
“你当时肯和我低声说话,又帮我上下打点,引见楚大人,拜托他收留我,免除我没入官府终生劳役之苦,对几乎丧失生志的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也不要再纠结什么朋友、承诺了,你仁已至,我义未尽,这次就让我还清吧。”
“这么多年,吃了很多苦吧?”
“没什么苦的,你已经把我从火坑拉出来,不管是什么路,总算可以一直走下去。”唐试越的眼睛反射着灵动的火光,恢复了往常淡淡的微笑,“楚伯伯待我很好,没有因为父亲的原因厌恶我,也没有把我当下人使唤,他教我读书识礼、为人之道,说我将来一定可以重振门楣。可惜楚伯伯四年后就染疾而去,楚伯伯再无子嗣,也不是京城人士,只好遣散下人,家眷返乡。楚伯母希望我跟她一起走,他二老早已将我当做亲子,老家底子也还丰厚,虽比不上京都繁华,也是个再好不过的着落。”
唐试越捡起一根树枝挑拨着火苗,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却拂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执意留在京城。就是当下人、做苦工我也都认了,在京城,我还有心愿要达成。托楚家的关系,改了户籍上的名字,进了白太师府为奴,白家大少爷看我懂事留在身边。八年前你来白府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
但是你却没有上前相认,你躲开了。宇天誉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他说出自己的结论:“你留在京城不过是为了留在一个人身边,你的心愿也不过就是这样。不认我,也就少些麻烦。”
唐试越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的论断,跳过了让他停顿的那个“但是”接着述说:“我在白府不到一年,大少爷和你跟随定国侯出征迎战铁罕,再也没有回来,白太师悲怒之下把大少爷身边的人都赶出白府。之后七年我就在各个权贵府中应事,有的时间久有的时间短,赏罚买卖全看老爷少爷们心情,还好凭着能读书写字,也没受过多大的苦难。”
虽然说的平淡如常,宇天誉却能听出其中的滚滚悲凉,他所经历的坎坷波折,不比自己冲锋陷阵真刀实枪来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