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啊?咱们可是都付了钱来看人听戏的!”
老鸨也被青伶的表现弄得不知所措,只道他是怯场,一边打圆场道:
“年轻,怯场,可能忘词儿了,想起来就能接着唱了。春桃春桃,快给他提提词儿!”
春桃也着急,跑到侧台小声喊着:“青伶,快唱啊——”
青伶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大脑告诉他应该唱下去,可是喉咙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发出声音。他抬起头,焦急地在台下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双目早已模糊,蓄了满满两泓的清泪,嘴唇微微颤着,似乎在强忍着不决堤。
忍得好辛苦。
“残月,我……还是唱不了。”
他对自己说了这句话后,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冲开了厚厚几层的白粉黑墨,在脸颊上划下两条透明的伤痕后,流进了嘴里,吞下了苦涩。
只觉得腿一软,“砰~!”地一声,他跪下来,上身向前缓缓倾去,匍匐在戏台上,凤冠从头上滚落下来,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下来,滚的途中,珠子与地面、金属片子之间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就像无数个嘲笑他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叫嚣着:
“哗啦啦,你根本不会唱!”
“哗啦啦,你和娼妓无异!”
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了戏台上,身体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对于柳残月的自责愧疚,对于那一点点儿还残留在身体里的自尊,像蛇一样绞缠着、啮食着他,痛苦万分。
台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搞不懂,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难道是杨妃酒饮得过了量,再动弹不得?这怎么行?他们花了银子,可不是来看坍台的。
“唱啊,唱啊!……”台下一片嘘哄声,甚至有那品质低劣的,往台上扔些瓜果杂物,一时间,台上一片狼藉,台下闹得乱哄哄,甚至三三两两地走了好些人。
老鸨慌了,杜青伶不唱,翠红楼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她拿眼瞟了瞟台下坐着的何晋元。
何晋元纹丝不动地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猝不及防地,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笑着振振说道:
“哈哈哈,好,好个贵妃醉酒!一醉解千愁,果然是醉得凄然,醉得彻底,醉得旷古无今!好,哈哈哈!”说罢,拍起了巴掌,一开始是脆生生地几下,而后如击鼓般越拍越快,越拍越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好”是怎么个好法,可是惊见是巡抚大人带的头,没有人不响应的,都纷纷叫起好,拍起巴掌来,霎时,掌声连成一片,掌风带动了翠红楼两旁柱子上缠绕着的红绸,在半空飘荡着。
听到掌声,青伶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何晋元的目光,心中怦然一动——
——这目光为何与那人如此相似?灼热的,□着,充满欲望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面前出现了许多人的面孔,马班主的,柳残月的,荀一的,康顺王的,二伯的,甚至还有春桃的……
他终于没有再逃避,而是迎上了那目光。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拾起凤冠和折扇,重新戴在头上,抬起袖子轻轻揩掉泪水,整整了衣襟,甩了甩水袖,示意乐队重新开始演奏。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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