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它便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倾城色。爱意日渐难抑。在他入睡之后,它尝试着拼尽全力,用自己的手指触碰他的手。一寸距离,犹如天堑。一点点、一点点……银丝如割,每一缕对命运的挣扎和反抗,都令它痛到神智溃散。但它仍在继续。一丝、又一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月光和目光描摹他清俊的容颜,它的神魂,仿佛已将他铭刻过几生几世。终于有一日。它跨越了人与傀儡的界限,超越了生与死的间隔。那一寸距离,灰飞烟灭。指尖触到他冷硬如玉的肌肤时,它如遇雷击,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心脏在胸腔中澎湃跳动。他,他,他!它真真切切,触到了心中的他!爱意倾泄如注。片刻等待,犹如生生世世。银丝轻颤,心也轻颤。它从未如此欢喜,也从未如此恐惧。怕他不回应,更怕他有回应。月光如洗。患得患失。许久,他第一次在夜间轻轻翻身,转到了另一面。修长指尖擦过它冰冷的手指,毫无留恋。它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哦,它本就没有心脏。次日演出,当他再次用那双修长漂亮、布满硬茧、套着扣环的手,cao纵它的一颦一笑、万种风情,cao纵它横剑自刎、香消玉殒时——它忽然知道,他并不需要它活。于是到了那一天,当他用那双熟悉的手,轻而易举取出它的心脏时,它没有抗拒,没有意外。它只是戏中傀儡,从来为别人而活。倾国倾城又如何,它的命运,从来也由他人cao纵。它为他而生,为他而死。只要他快乐。……凤宁恍惚回魂,心神俱震。她震撼地看了看傀儡,然后转头望向激战中的邪偶师。“哇!”她大声控诉,“你杀死了自己亲生的傀儡!”盘铃骤然一乱。银丝纷飞,他阴森警告:“闭……嘴!”凤宁根本不闭:“你知道傀儡活了!要不然你干嘛要转身躲开它!”所有银色丝线齐齐一滞。绝世高手过招,分毫差池足以扭转战局。“你在温小姐和傀儡之间,选了温小姐!”凤宁继续大声逼逼,“但你后悔了!后悔又不愿意承认!所以你不敢面对温小姐,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石壁嗡嗡荡起回声。“心……心……心!”牵丝线齐齐颤动。“你看,我把傀儡的心脏装回去了哦!”凤宁笑得像个小恶魔,“你说它会不会活过来?要是活过来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它会怎么想!”银芒剧烈闪烁,灰色人影簌簌颤抖。浑身浴血的封无归身形陡然消失。下一瞬,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在邪偶师身后浮出。邪偶师定在原地,瞳仁震荡。感知到身后杀机,牵丝线已然cao纵不及。冰冷坚硬的手掌摁住后心。杀意决绝。下一瞬,邪偶师枯如朽木的心口轰然破开大洞。冷风穿膛而过。身躯犹如断线傀儡,带着万千缕银丝,缓缓坠落。【??作者有话说】第65章人生如戏◎那么悲伤,那么温柔。◎凤宁转身向老凤凰飞奔。一个急刹,停在太爷爷面前。她再次动手去摘太爷爷身体中的银色丝线。失去了主人的掌控,这些丝线变得软绵绵的,不再割手。凤宁很顺利就把一缕极长的牵丝线抽了出来。“唰啦——轰隆!”只见一只巨大的凤足轰然坠地。扬尘弥漫,脚爪像凝固的烟灰那样寸寸碎裂。他的身躯已经变成了风化的粉尘,只靠着那些诡异的银丝粘连。“……”凤宁一阵麻爪。“轻点轻点!”老凤凰脑袋一勾一勾,慢吞吞地说,“别把太爷爷的骨灰灰弄散喽!”凤宁:“……”怎么回事,又好笑又心疼。“太爷爷!”凤宁纵身跳到半空,抬手抱住老凤凰失去光泽的颊毛,慢慢地、慢慢地,用自己的脑门轻轻磕了磕他的脑门。“砰。”“我一定会带您回家的!”凤宁顺着太爷爷的后脖颈跳下来,趁机踩了踩那个凤安提过的富贵包。它变得瘪瘪的,踩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玩。让人一阵心酸。落地之后,凤宁小心翼翼地抽出第二条银丝线,搁到旁边。这回总算是没散架。凤宁偷偷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悄悄琢磨下一步该拆哪里才不会弄坏太爷爷的骨灰。忽然听到“啪”一声响。身后落下一道极轻的脚步。凤宁以为是封无归,头也没回地问:“你伤怎么样?还有力气拆线吗?”“有啊。”听到这个阴恻恻的声音,凤宁的寒毛唰一下全部立了起来。不是疯乌龟,他是邪偶师!怎么回事!心口都变成大破洞了,他怎么还能说话?没等凤宁回过神,落在地上的两道银丝已悄然覆住了她左右脚踝,冰凉温柔地向上攀爬。像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眼前渐渐泛起一整片血红——密布石窟的那些银色牵丝线,一点一点,由内而外渗出鲜血般的赤红。血色蔓延,仿佛跌进了修罗炼狱。炼狱最深处,一道人影缓缓爬起来,周身密布着血管般的丝线。“心?那可不是我的要害啊……呵,呵哈哈哈……”浅色的瞳眸缓缓往下淌血,邪偶师纵声狂笑,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冰冷腐朽的气息。这种气味,活像在地底埋了很久很久的、装满了华贵香料的老棺材。他形容癫狂,周身涌动的力量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凤宁震惊地望向他的胸口。他的胸腔空空荡荡,里面缓缓飘浮着几缕断裂的银丝。“哇……”凤宁呆滞道,“你是真的没有心!”心脏被打爆,这个人非但没死,反倒狂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