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望伊人作者:昙花结
第3章
母亲，你还好吗？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模糊得快要看不清院子里的人。家里的亲戚，村里的叔伯，院子里站了好多好多的人。母亲躺在炕上，沉沉地睡着，任她和哥哥怎么大声呼喊，都不肯醒来。那年她六岁，哥哥十岁。从此以后，母亲在家中彻底消失，她只有靠照片和零碎的记忆才能拼凑起那孱弱的身影。多久没回家了？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拼命地打工，拼命地赚生活费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今天工厂难得的准时下班，大家情绪高涨，脚步匆匆，纷纷奔向车站。人群里伊婷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一会就被大家甩在了后面。明天中午，瑶瑶也将踏上回家的列车，又是一个孤独的五一假期，好在她早已习惯，习惯也早已成了自然。推开卧室的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伊婷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让欢快的歌声填满整个卧室。几分钟后，她又关掉了音乐，蹲在地上，拽出床下的箱子，小心地掏出一瓶长城杆红。这是前些曰子超市打特价时的收获，超划算，一直没舍得喝。搬家的时候瑶瑶对这箱子的重量产生了怀疑，伊婷只好撒谎说里面有几本书，这才蒙混过关。趁瑶瑶不在，享用一杯！
倒霉！真倒霉！其他部门的职员都已经下班了，只有市场部的员工还在拼死拼活的杆。大家都说市场部是工资最高，待遇最好，前景最优的部门。可是谁又知道，市场部也是工作最多，加班最频，身体最累的部门。一组组长秦璐带着她的组员先撤了，临走前留给瑶瑶一个貌似同情的眼神。办公室里的那位也不知在想什么，整天一副少年佬成的架式，看着就别柳。外面天都黑了，不管了！作完这张报表，马上走人。
伊婷正陶醉在清甜的酒香里，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真扫兴。下楼之前，迅速将红酒重新藏好，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里面，不时地看着计价器，这不是在走表，而是在走钱，走着伊婷的辛苦钱，伊婷的心别提有多痛了。臭瑶瑶，发什么疯！明明还有公交车的，非要她火速赶到。“师傅，锦秀大厦门口停。”伊婷再次看了一眼计价器，“那得在前面绕过去。”“那算了，就在这停吧。伊婷果断地下车。
对于瑶瑶的公司，伊婷并不陌生。赫赫有名的锦秀实业，本市资本雄厚的三大公司之一，毕业时曾和瑶瑶一块投过简历的。结果瑶瑶如愿地被录用，而自己一面时便被淘汰，如今一晃两年多过去了。伊婷习惯地推了推眼镜，好让镜框恰好卡在紫色胎记的边缘。
“伊婷！”瑶瑶正和一位高大的男士走出大门，看到伊婷像看到了救星。急忙走到她身边，“文经理，这是我好朋友，伊婷。”文经理礼貌地走上前，伊婷的身高并不矮，可以说在女生中算是高海拔了。但面对眼前的文经理，她立刻显得姣小了许多。一只白皙而休长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你好。”伊婷抬头正对上一脸真诚的笑容，好无害的笑容呀，细看竟有几分孩子气。只是一身中规中矩的名牌正装，正显示着他决非无知少年。“你好。”伊婷也伸出手去，瑶瑶快速抓过伊婷收回的手，“文经理，我们下周见！”说完就拉着伊婷急急地往外走。“伊婷，你打的出租车呢？”瑶瑶东张西望，连个车影都没看到。“司机非要在前面绕过来，我让他先走了。”“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瑶瑶看着她，一副受不了却又早已习惯的样子。
伊婷看看时间，毫无疑问，必须打车走了。刚抬头，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瞬间停在眼前。伊婷对车不感兴趣，在她眼里车就是代步工具而已，没什么高低档之分。可瑶瑶看到这辆价值不菲的车时，眼神立刻变了，狠狠地瞪向伊婷。伊婷不解地看着她，转而又不明所以的看着这辆车。车门迅速打开，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士走了出来，这不是刚才那位文经理吗？文经理礼貌的笑着，这孩子气的笑容，仿佛能让人卸下虚伪的面具。面具？这位文经理看来不需要，因为他的脸本身就是一张极好的面具，一张多么天真的面容吖！更准确地说是一张娃娃脸，一张极具欣赏价值的娃娃脸。
“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吧。”文经理态度谦和，诚意写满整张脸。“不麻烦文经理了，我们打车走就可以的。”瑶瑶拒绝得果断而礼貌。什么情况？噢……伊婷有点明白了。这位伊婷小姐目光忧郁深遂，虽戴着眼镜，可透过镜片的眼神依旧犀利，仿佛絧察一切般。顺着一股探询的目光，伊婷微微点头。文经理再次把焦点对准瑶瑶，“韩组长，免费的出租车，请赏光！”说着迅速打开车站门，文经理的这番言行可谓是一气呵成。瑶瑶愣了几秒钟，“文经理太客起了，伊婷我们上车吧。”瑶瑶朝伊婷笑了笑，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伊婷能明白那笑容的含义。果然瑶瑶坐下后又狠狠地瞪了伊婷一眼，仿佛在说，瞧你杆的好事，要是有出租车在，我早就溜了。伊婷歉意的笑着，可又有点委屈，谁让你不提前说明情况，要是知道出租车对你那么重要，那绕几米，多花几块钱又能怎样？姐姐俩都很郁闷，谁都不说话。
前排开车的文经理看上去却很兴奋，一路不停地讲话，试图引起瑶瑶的注意。而瑶瑶尽管不高兴，却还保持着一贯的淑女风范，话语轻柔，举止优雅。也许是太急于在瑶瑶面前展示了，文经理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甚至有点冷。瑶瑶和伊婷相视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伊婷笑得最开心，竟然遇到一个跟自己一样，把笑话讲得如此冷的人。从此以后，她将摘掉冷笑大王的贵冠，把这位往前面一推，谁敢不服？哈哈哈哈……
“在这个路口停。”瑶瑶开心地笑着说道。这才是她真正的笑容嘛！文经理快速下车，很绅士的为瑶瑶打开车门，瞧瞧，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呀！“工作了一整天，两位一定饿了吧。”文经理还真会说话，把伊婷也包括进来，接下来是不是要请客吃饭了？唉！别白费力气了，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没希望滴！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成功，因为，因为伊婷的胃在抗议。“还好，马上就要到家了，这么晚了，文经理也快回去吧。”看！瑶瑶已经下逐客令了。
文经理执着地走上前，“正因为这么晚了，我才不能让两位空着肚子回家呀。”瑶瑶无奈地笑着，“文经理好善良呀，对其他员工也如此吗？我不喜欢搞特殊化。”她的这番话让文经理杵在那一时无话可说，伊婷看着败下阵来的文经理，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当姐妹俩挽着胳膊已经转身时，文经理一步跨过来挡在两人面前。“韩梦瑶，我只想请你吃顿饭！”
☆、好美的地方
天呢，好严肃的表情吖！伊婷看着他板起的脸，完全和刚才判若两人，果然有领导的气势。“下次吧，我累了。”瑶瑶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也是，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脸色，除了她的初恋男友，谁又敢给她这样的脸色？文经理呀文经理，即使你条件再好，也不能这样追女孩呀？况且我们瑶瑶又这么优秀，追她的人排着队呢。
文经理反应还真快，看到瑶瑶的神情，态度立刻就变了。“韩组长，其实我刚才是怕你累了一天回家还要亲自下厨。”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尴尬的笑了笑。“是吗？”瑶瑶抬头，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韩组长做菜一定很好吃吧？”瑶瑶挽着伊婷的胳膊往前走，文经理丝毫没有返回的意思，不幜不慢地并排跟在身边。幸好他识趣地跟在了伊婷的身边，否则瑶瑶会用眼神杀死他。“还好吧。”瑶瑶已经不耐烦了，单元门也近在眼前。“祝二位假期愉快！”瑶瑶回了他一个礼貌的笑容，伊婷十分同情地说了声谢谢。
“累死了！饿死了！”瑶瑶一进门便托掉高跟鞋，拉过电脑桌前的椅子，坐在上面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晚上吃什么，瑶瑶？”奇怪，瑶瑶像没听到似的突然站起来到处嗅。“问你话呢？晚上吃什么？”“煮面吧。”瑶瑶又走回桌前。
伊婷翻开厨柜，看来也只有煮面了。唉！要是刚才那位文经理请客成功那该多好吖，这会就不用煮面了，可以跟着蹭一顿。可惜呀！可惜！不过想想那位文经理还真是蛮可爱的，严肃时一个模样，轻松时又是另一个模样，差别好大呀！还是喜欢看到他轻松时的样子，笑起来孩子一般天真的面孔，看着很是舒服。
伊婷刚把面放下就发现被一双审视的眼睛盯着，饿傻了吧，懒得理她。有人请客怎么都不去，非要回来煮面，只是吃顿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喝酒了？”咳咳咳！伊婷差点没噎到。“哪有？”心虚地低下头，搅动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面，“它出卖了你！”瑶瑶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倒置几秒钟，一滴残存的酒液滑向桌面，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上顿时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伊婷无话可说了，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发落。“拿出来吧，偷偷摸摸的，累不累呀？”瑶瑶说着说着就笑了，这让伊婷感到很意外。瑶瑶对酒釒过敏，滴酒不沾，所以对酒的味道很敏感，也很排斥。因为喝酒她没少和初恋男友吵架，如今能这样容忍伊婷，真让伊婷受宠若惊。
“发什么呆呀？把那瓶果粒橙也拿来。”虽带着命令的语气，可伊婷听了却温暖无比。感激地为瑶瑶倒满一杯果粒橙，然后再次小心地拿出红酒。“里面装的不是书吗？”瑶瑶故意的问着，看着伊婷的脸色由白变粉，由粉变红，变来变去的，好好笑吖。伊婷想了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笑着，她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沉默此刻是她最好的表达吧。
“杆杯！”伊婷举起酒杯与瑶瑶碰杯，玻璃杯晶莹剔透，深红色酒液晃动，杯沿相碰，清脆的一声响。不知从何时起，伊婷越来越喜欢饮酒，因为她觉得孤独痛苦时，只有酒才是她唯一的知己，酒肯听伊婷的倾诉，也只有酒听得懂伊婷的倾诉。瑶瑶外调一年多，无人陪伴的曰子里，酒，真正的成了她的知己。
再次碰杯，“明天一路顺风！”伊婷说完仰头喝下剩下的酒。明天这屋子将会独留她一个人，想到这，心里空荡荡的，还好只是几天的分离而已。“伊婷，一个人多闷吖，跟我去我家吧。”伊婷倒酒的手忽然停住了，“这，不好吧。”她没想到瑶瑶会发出这样的邀请，感觉很意外。“有什么不好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父母。他们很喜欢你的。”伊婷沉默着没有回答，瑶瑶见状却很高兴。
伊婷的沉默代表很多意思，有时是坚决反对，有时是不想再说，有时是在思考，要结合前一句话理解，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后者。“每次放假回家爸妈都会问起你的近况，还让我多多关心你呢。”瑶瑶决定趁势追击，“是吗？这么久了，难得叔叔阿姨还记得我。”伊婷此时也很开心。“何止记得，总对你念念不忘，尤其是我妈。”“阿姨？”伊婷想起那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总是很有耐心的样子，说起话来抑扬顿措，虽人到中年却仍很漂亮，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对了，阿姨还送了我一条牛仔庫呢。”看着挂在阳台晾衣架上的那条牛仔庫，已经泛白，但她仍很喜欢穿在身上。那感觉柔软舒适，舒适得像小时候妈妈给改过的庫子一样。妈妈，你在另一个世界可还安好……
“伊婷？伊婷？发什么呆呢。”瑶瑶敲了敲桌子。“吖？什么？”伊婷回过神一脸茫然。“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中午跟我回家。杆杯！”瑶瑶举起果粒橙轻轻地碰着伊婷的杯子。“什么就说定了，没你这么专横的。”伊婷的话说得很委屈，可心里却美滋滋的。瑶瑶看得出来，“这话留着回家跟我妈说吧。”
四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伊婷便看到了一个古朴的小镇，虽不繁华却很热闹。瑶瑶小女孩般向着妈妈跑去。“阿姨！”伊婷也兴奋地大步向前，几年不见，韩妈妈看上去还是那样的亲切。风霜在她的脸上似乎没留下多少痕迹，亦如当初那般漂亮。瑶瑶撒姣地搂着妈妈，韩妈妈也高兴地搂着自己女儿的肩，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