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愕,仰头看着黛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道:“妹妹的话,我记下就是,以后自当留心才是。”
黛玉心知他说得好听,却只是敷衍之词,因此只在唇边噙了一缕浅浅的笑意,并不答话。
宝玉不知她是什么心绪,却也不再说话,只管瞅着她娇美的容颜,发怔出神,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见了他的神情,黛玉自是心中生恼,正要说话时,却听得有女子的娇语声徐缓传来:“林妹妹,我来看你了。”
话未说完,人已经探身进来,穿一幅新做的胭红色绣牡丹锦罗裙,眉眼精致,雍容华贵,自是薛宝钗无疑了。在她身后,随着一位青衣丫鬟,眉目低垂,神色恭敬,却是莺儿。
黛玉眉心一蹙,心中更是不悦,这几个人,总是不请自到,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真真可恶极了。
心中如是想,黛玉便挑了挑眉,泠然道:“每每二哥哥一过来,宝姐姐后脚就到了,说书也没有这样巧的,我心里倒有些疑惑,不知宝姐姐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二哥哥的?”
闻言薛宝钗脸不改色,依旧笑意盈面,从容道:“自然是来探望妹妹的,至于遇上宝兄弟,不过是巧合罢了。”
看了黛玉一眼,脸上的笑意毫无破绽,话也仿佛是随口而出的一般:“我听说,林妹妹将紫鹃送到了,倒不知是什么缘故?”
黛玉心知今日她来此地,除了看宝玉之外,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情,便冷冷一笑,清婉声音里透出几许讥讽:“原是昨儿个心血来潮,便将紫鹃送过去了,倒没有想到,宝姐姐虽然搬出园子,消息却这般灵通,真真让人惊叹。知道的人呢,说姐姐神通广大,是自己掐算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的一双眼睛,只盯着二哥哥呢。”
听了这番话,宝钗定力再好,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红一阵白一阵,透出几分尴尬不悦,半日才恢复过来,摇头道:“两天不见,妹妹这嘴更厉害了,真真不知让我说什么好。”
转眸看向宝玉,唇角舒出一抹温婉笑纹,语带关切之意:“听说昨儿个宝兄弟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宝玉唇角轻扬,立刻答道:“昨天闲着无事,我便去了北静王府,与北王爷说话品茗、赏花看景,倒也十分自在。”
说到这里,蓦然转头看向黛玉,随即道:“想来,这北王爷的名头,妹妹还不知道吧?当日,北王爷曾送给我一串念珠当见面礼,我想转赠给妹妹,不料妹妹掷而不取,不知妹妹是否还记得?”
听了这话,黛玉不由有些不耐烦,哼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素日里,你只知道惦记这些着三不着四的事情,真真让人无话可说。”
她这般态度冷淡,言语娇懒,宝钗却是兴致勃勃,凤眸中艳光轻漾,笑吟吟地道:“北王爷?听说当今天子是他的表哥,这地位已经极高了,更难得的是,他自身也年少有才,名重京城,人称‘少年贤王’呢。”
黛玉是心思玲珑的女子,素知虽然这府里有“金玉良缘”之说,但以薛宝钗的性情,及商人擅长谋算的本性,这女子岂会是甘于平淡之辈?
如果,有比贾家更显赫的府第,有比宝玉更优秀的男子,她岂会错过?想来,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以得到富贵荣华,得到显赫名分,成为人上之人。
而此时此刻,见了宝钗的神情,黛玉心念一转,便明白对于这北王府,宝钗已经起了青云之志,心中不由十分厌恶。
她向来心直口快,又因心烦这两人,便挑眉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姐姐是闺阁女子,合府都道姐姐又稳重又端庄,怎么如今连谁是少年贤王都知道得这样清楚?想来,姐姐不光留心这府里的事情,便是京城的事情,也都放在心上了,当真是能者多劳呢。”
听了黛玉这般锋利的话语,薛宝钗也不在意,依旧朱唇含笑,若无其事地道:“哪里是我打听的?林妹妹也知道,我们家是皇商,与这些达官贵人时常来往,对这些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一些。”
眸光如波,从黛玉身上飘过,盈盈落在宝玉脸上,唇边的笑意越发俏丽柔媚:“行了,不说闲话了,宝兄弟,我听说这北王爷不但位高权重,还有才有貌,能文能武,竟是十分出众呢,宝兄弟既常去北王府走动,我倒想问一声,不知这些传闻可是真的?”
宝玉本是怜香惜玉之人,见她如此殷切,心中自是欢畅,也笑着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传闻太粗鄙了,北王爷的好,岂是这几句能够道尽的?想来姐姐不知道,虽然这北王爷年少时便继承了世职,其人却是最清雅不过,浑不以经济世俗为束缚,更没有半点烟俗之气,长得也俊逸清朗,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我每每见了他,都会被他的风度、谈吐折服,常叹自己此生难及。”
薛宝钗听了,忍不住啧啧称赞,笑着道:“如此说来,这北静王真是千里挑一,不知他今年多大年纪,娶了王妃没?”
宝玉以为她一时好奇,便笑了一笑,将自己知道的尽皆和盘托出:“说起来,他今年才刚刚及冠罢了,至于娶王妃之事,像他这样的人物,上门提亲之人,自然不计其数,不过,北王爷一直都没答允,竟这么拖下来了。北王爷与我闲聊之时,偶尔也说起过这件事情,北王爷常说,他并不是要找一个王妃,而是想寻一个如水佳人,一个妻子,不拘门第,不拘贫富,只要彼此情投意合即可,希望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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