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黄昏雨作者:岚月舞
第2章
“你为什么这么问?”
“点一首歌吧,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主唱还没到不是吗?”
“凭什么?”
短衫把Mc放回支架,肢体开始前倾,左脚向前迈出一小步,头向后转过45度望向鼓手:
“迈出一步只需要一秒钟,2006年9月21日21点21分21秒,这一秒已经过去了,我们的命运因此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再一样,这是事实,谁也没法改变。”短衫眼睛里透射的光芒依然是迷惘的,暗淡的。
那个鼓手叫做翼,直至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短衫讲的这番话到底是甚么意思,然而在那个时刻,直觉告诉他,这位不速之客的不速请求不可抗拒,5分钟之后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翼折起袖口,从套鼓架上提起两只尖棒,向队友递了个眼色,顿时,鼓声响起,电吉他开始撕心裂肺地拉长颤音,舞池和周围客人的目光一齐向银色麦克支架投来。
窗外悄悄地刮起了寒风,玻璃门迅速开启又合上,一个男生挽着一个女孩进了来。男生长得很高,眼光敏锐,一进门就注意到乐队那个方向。他的手臂很粗壮,但明显不是干体力活的结果,因为从他健硕的身躯和充满质感的肌肉分布可以断定,他应该是一名体育健将。手腕里冒出女孩可爱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珠不停地向四周探望着什么,虽然光线很暗,但还是看得出来,她的发质十分柔软,应着风的方向轻快地飘着。
女孩耳朵上方戴着一朵白色的兰花,花蕊已经去了,在细嫩的洁白的手上来回把玩着,她的脸很白,大概可以用苍白来形容,那一定不是它所应有的色泽。他们并没有跟从人群向前台挤去,而是选了一个相对平静的角落停下。
☆、记忆的交点
乐声起,短衫展喉。翼不知道刚才那一秒钟前大家对他怎么想,但现在,他思索着假如时间能够瞬间凝固该多好呀,这种嗓音,这种对情感控制的娴熟把握,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因了它让这一秒永远停留,他觉得非常值得。其实在那个时刻,或许时间已然是凝固住了的,因为一秒钟有时候很短,有时候,也可以很长的。
“Hlgustyupyfrt…”
短衫紧闭双眼醉情地唱着,他把台上台下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抛到了脑后,看见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听见的只有身后高分贝的金属混响,和从他心里发出的振动。聚光灯投射下来,将他双颊噙着的液体照得闪烁,人们站在原地,静静地聆听着,他们不敢拍手,抑或是忘记了拍手,目的只有一个,不要打乱了这位主角的思绪。也许在这个时候,主角正做着一个浪漫而伤感的梦呢,在梦里他会遇见谁?在梦里什么事情让他落泪?女孩想知道,体育健将想知道,调酒师想知道,鼓手想知道…
可是他们毕竟来自这座城市不同的角落,也许下一秒钟他们就将形同陌路,对彼此的故事他们能理解的是多么有限啊。不是他们不想理解,更不是不能理解,时间是一条长长的绷带,每个人只能在自己的绷带上刻下岁月的伤痕,因此只有在绷带交织的那一刻,那个地方,那个故事,那块伤口才能被彼此都记住,除此之外人是孤独的。就像这些男女们,或许下一秒钟,他们就将形同陌路,因此他们要聚在这里,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下更多交点,以便在孤独的时候缅怀。
短衫记忆的的交点时常停留在十几年前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那里的雪并不大,小雪把童年的冬季染成了纯白一片,枝干、池塘、大桥,山坳,天空,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但是有两样东西是例外,一样是云山脚渌江傍家旁边堆起的雪人的红鼻子,另一样是和他一起堆雪人的女孩子撑着的那把小红伞。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叫做欢,一个很飘逸,很轻快的名字。
和欢在一起,时光总是特别容易过去。他曾经问外婆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外婆告诉他那是因为天公公在眼红呢。可是他明如此却还是喜欢和欢在一起,他要留住那些快乐,要快些长大,让欢做妈妈,他做爸爸,他们有个可爱的宝宝,天天过家家。他一边想,一遍看着欢圆圆的脸蛋傻笑,欢脸红了,水灵的眼眸盯着他瞧,仿佛有什么秘密她猜不到。欢不知道时间快与慢对她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她对一秒钟的长短特别较汁。
☆、十三年前
她一直弄不懂,一秒钟到底有多长,于是她跑去问他:
“等一下是多久啊?”
“滴答,一秒钟。”他每次都这样回答。
可是欢还是不明白“滴答”是“滴——答”呢还是“滴答”呢?还是“滴—答—滴—答”呢?于是她拉起他的衣角又问一遍:
“滴答到底是多久啊?”她的眼睛里充满急切,眸子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对他说:“你要再不告诉我,我就生气啦。”于是他马上放下手头的事,
“好了。”
于是,欢抢走他玩的滑梯;催他“扫荡”平常要两倍时间才能摆平的米饭,陪穿上最漂亮的新衣服的她出去玩;催他鼓起勇气点着爆竹的引线;催他即使在腊月也得汗流浃背地赶完语文试题和她一起交卷;催他在过家家的时候比别的男孩子都先把泥沙堆成堡垒;催他背起她来,让她能够得上工会门前电影剧场的大荧幕…
一秒钟可以很短,但有时候,也可以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