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我是她哥哥,凭什么我不合法?你说啊,嗯?大律师,你说啊?”
“……”
对峙还在继续,镜头已经缓缓移开了。依稀的步行声,争吵声,病人痛苦的呻吟声,大堂电视机里喜剧逗笑的声音和坐在候诊室等待住院的病怏怏的看客的苦笑声,统统被逐渐昼亮的房顶的灯光覆盖,然后声音消失了,留下一片白色。
镜头再从白光里移开的时候,视野落在了2路车站的站牌上。路灯和广告牌的荧光灯照着星星点点坠落的小雨,照着油油湿湿的保乐巷街道,照在背对的两个人的身影上,影子在昏暗的射线里被拉得很长很长。公车强烈的前灯光线将细雨照得丝丝明明,带着沉重的声响,刹车,靠站。
“芸,无论如何,请你原谅我。”送走芸的时候,沉默的雨忽然间抓起她的手,朦胧的侧脸被雨淋湿了,显得有些可怜。
“你是个懦夫,从前是,现在也是。”没有回头,女孩丢开他的手上车走了。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雨的面前,喘着粗气的雷出现在雨巷那头。看见雷走过来,雨的嘴角里又挤出了笑,那笑容格外干涩,清冷,就像现在下着的秋雨一样。
“你是不是男人!”雷跑上前来,扯起雨的领角,重重地打了一拳,
“真心喜欢你就对她说,为什么要她等着,让她受煎熬?你甚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我告诉你,雨,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是因为我而迁就芸,玩弄她的感情,把她刺痛,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迅速消失在烟雨里。
剩下雨一个人,跪下来躺在街角阴湿的水泥地上。纷纷飘洒的雨滴坠落下来飞溅全身,他的耳际全是“滴滴答答”的雨声和“嗡嗡”的鸣叫,他的脑海胡乱翻搅着,他的望着漆黑夜空的眼睛视线开始模糊,暗淡。
他笑了,笑声邪邪的,冰冷的。
镜头俯视着他慢慢上升,仿佛一个枯死的灵魂在无底的深渊里不停地向下坠落,一边旋转一边无力挣扎地咕哝着一阵阵稀奇古怪的自言自语:
“我夜间躺卧在□□,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回目六:宿命
“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
民国42年,我死了。
在我死前3小时,神甫用食指和中指按着我的额头对我念诵了这句□□:
“求你保护我,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人,将我隐藏在你翅膀的荫下;使我脱离那欺压我的恶人,就是围困我要害我命的仇敌。”
我站在圣母像正对的走道上,托住霏的手,让她挺着大肚子的身体不至于摔倒。孩子已经9个月大了,我原本打算等孩子出生以后再离开上海,现在看来,宝宝护照上的出生地不得不填上香港了。
5年前上海□□,我带着霏准备从码头经水路秘密逃至香港,可是由于飞机轰炸,整个港口一片混乱,最终这个计划只能落空。我们躲在海港沿岸的渔村里度过了颠沛流离的内战三年,现在想起来,那段遭遇依然叫人心惊胆战。天天都是防空警报,天天都与炮火和子弹擦身而过。
建国后生活渐渐安定下来,我们选择了在海边安家。那个时候举国上下一片狼藉,房子破烂不堪,百废待兴,生活都难以保障,只有在靠海的地方,每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金黄的暮色洒在沙滩上,平静的海水泛起闪闪的粼波,才能够感受到一丝希望,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不久后我在码头找了一份长工,生活渐渐有了起色。这是我第一次在太阳底下赚钱,从前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霏没有因为我的工作而嫌弃我,反而,对我的这个选择,她非常支持。不久后霏怀孕了,这个家终于圆满了。那段时光,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自在,白天我外出做工,她操持家务,晚上霏总是会坐在房门前的那张古藤椅上等我回来吃饭。
我原以为这就是我梦想中的世界了,堕落的天使要回归了,他要永远守护他的真爱,让她永远不再受到坏人的伤害,永远活得开心,幸福;我原以为我的灵魂真的被净化了,身心真的被救赎了,我的生命与这个世界不再无关了,可是我错了。
没过多久,在码头卸货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阮老板,他正在船上指点着船员把一箱箱的器具往岸上搬,逃了几年战乱,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他却回来了。当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小道消息说有人正花大手笔找一个叫金霏霏的女人。
我把霏藏在玛丽亚圣母大教堂里,事不容迟,我偷偷地联系码头熟路弄来了三张去香港的船票,零点启程。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教堂的看门人,把我出卖了。我终于尝到背叛的滋味,原来是那么难受。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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