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石头记作者: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
第77章
6个小时过去了,四周的景物不曾有丝毫变化,只是地面不再有冰霜,浓重的寒冷也缓和了些许。张起灵只管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矿灯的光源很快便被吞没在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前方只见弯弯曲曲的山洞无限绵延,不知通向何方。
黑瞎子说,这是通往酉阳书库的密道之一,自古除了被神仙认定的纱笼中人以外,只有心志异常坚定之辈才可能忍受漫长的孤寂和黑暗,走完这条漫漫黑廊。而这些人也被神仙所欣赏,即便资质机缘都不够成为仙家子弟,也能进入酉阳书库一游,甚至能够得到神仙的指点,实现寻常人不敢企望的梦想。
两天过去了,周围除了一成不变的花岗岩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仍是空无一物,若不是自己的呼吸时不时能带起一团白雾,简直有一种误闯森罗阎王殿的错觉。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体力的消耗到在其次,心理受到的折磨才是真正巨大的考验。饶是张起灵心无旁骛,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入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只能不停地在一片相同的区域内打转。可他很快就排除了这个想法,忆起黑瞎子先前所说,想必这就是进入酉阳书库的试炼。
走到第十天,矿灯的能源早已耗尽,张起灵已能凭着自己的目力在黑暗中辨识出洞中细小的变化。不知何时,山壁上已不再是坚硬粗糙的花岗岩,而变成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材质,手摸上去触感非金非玉,光润凉滑。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柔软起来,定睛看时只觉得好像青灰色的泥土,用手指轻轻一抹就能抓下一把,放在鼻端还能闻到一股近似稻米的清香。
张起灵带来的干粮早在第七天就吃完了,便是玉精之体,饿了这些日子也觉得腹内空空很是难受。如今闻着这青泥的味道,忍不住伸舌一舔,却是和粳米的味道口感差不多。于是他抓了几把青泥胡乱吃了,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又走了大约十天,忽见前方通道豁然开朗,竟是又到了一处更大的洞穴。
但见此洞约摸有一个篮球场大小,虽不见灯烛火把等照明之物,却也十分明亮。洞穴尽头还有一条黑洞洞的走廊,远远看去也不知深浅。正中则放置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依稀可见三个清晰的人影。
张起灵眯了会儿眼睛,让自己能够适应这光亮,然后默默地走入洞中。
离得近了,可以看到石桌旁围着三个人,两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两人中,一人头戴纯阳巾,脚蹬十方鞋,却是个道士,只是他整个人干瘦干瘦的,连脸颊都深深凹了下去,简直和一具干尸没什么两样;另一人蓬头垢面,乌糟糟的头发胡乱扎起个发髻,也没有簪,看样子是个儒生,但见他一身衣服到也还算华贵,只是不知多久没洗了,脏得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胸口更有一大块油渍,乌黑发亮,直可用来当护心镜使;站着的那人头顶无毛,烫着深深六个戒疤,身上穿的虽是正经佛门装束,仔细一看却是宝光耀眼,里面一件丝绸直裰衫,外披一件金丝银线的袈裟,如此犹显不足,更在上面镶了鸽眼大小的宝石许多个,其人也是又白又胖,一动起来身上就叮咚作响,好似开了个水陆道场。
张起灵只撇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只管自己赶路,那三人却也好像没看到他,只管盯着石桌上的一个棋盘。耳中只听到那道士与儒生每思索片刻便说出一个字来,到像是在对诗的样子。
二人对了几句之后,那道士忽然高声问道:“有二十手了吧?”
边上和尚点头:“已是二十三手,该当分出胜负了。”
三人静默片刻,又是和尚先抚掌笑道:“酸儒你输了两目半。”
儒生点头道:“噫,呜呼,果不其然也,劣生竟负两目半矣,汝之奈何,汝之奈何哉?”说罢竟还呜呜哭了起来。
对面那道士身材虽然干瘦,声音却犹如洪钟一般:“酸儒,你到是认不认输?”
和尚捋起袖子,便要收那棋子:“认输,认输,换我。”
那儒生却拦住了和尚的胖手:“夫其金鼓既鸣,车马成行,岂有不战而降之理,毋宁搏之,吾必搏之。”
道士皱眉:“哪有下必输之局的道理?”
那儒生摇头道:“世间既有非昏瞽而障于壁者,非聋盲而爽于谏者,更有明知无用而行之者,吾之执可效耶?吾之执可笑也。”说完便拿起黑子落于盘中。
张起灵脚步一滞,方才想起古法中有种以诗词记棋谱的四景盘,想来这三人便是用那法对弈。听他们口中所言明显是在暗示什么,张起灵心中明了,却只犹疑了片刻,又继续向那条不知通往哪里的黑色走廊走去,身形很快便隐入一片漆黑之中。
这条走廊比之先前的山洞更加诡异,四周黑得连一丝儿光都透不出来,手臂往两旁摸去没有任何凭依,脚步踏在地上如踩虚空,竟觉不出任何实感。整个人彷如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包裹,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脚踩何物,也不知前方究竟有些什么。
走在这终极的黑暗之中,便是连分辨方向也成了奢望。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走直线,也不知道自己在朝着哪里前进,有心要停下来分个东南西北,却连半点可参照的对象也寻不到,只得凭着过人的意志力继续走下去。
在这无声无色无嗅无感的世界里,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张起灵只觉得一双脚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也仿佛脱离了身体,单靠着一点执念和直觉不停步地走、走、走……恍恍惚惚之中,竟似已经走了千年,而今后的无尽岁月也将要这样一刻不得歇地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张起灵就像溺水的旅人见到一块浮木,立刻加速奔跑过去。只见那点光源渐渐扩大,直至变成一个门形的洞口。
外面仍是一个山洞,看规模竟比之前有人下棋的那个还要稍小些,一眼望去只见呈环形排列着许多书架,看那颜色材质,和他们当日从泰山上带下来的“扶槎木”颇有类似,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好些书册。有几个峨冠博带的人站在书架前方,不停地抽出书册翻看整理,似乎他们永远拿放的都是同一本架上的书无穷无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