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愣,怔怔看着他。李小倏地冲到了江落跟前,通红的双眼含着希望和害怕,真的吗?
连秉也从自责愧疚中抬起了头,他同样燃起希望地看着江落,又不敢相信,低声道:可是师兄,我亲眼看到他们把段子的尸体给搬上车送走了。
江落肯定无比地点点头,镜中世界的死亡,不代表肉身的死亡。
事实上,江落只是有所猜测,并不能确定段子真的没死。
但这个情况下,如果再不说些什么,只怕局面就会更加糟糕。
江落即便知道自己有可能欺骗了众人,他也没有丝毫动摇。因为这样做,是对目前而言最好的结果。
凝滞的空气一松,李小呜咽哭了起来,连雪将手帕递给李小,笑道:太好了,李小,段子没有死。
连秉也喘了一大口气,负罪感被撤下,他感觉又能思考了,那这样说,咱们也不怕死亡了?
江落摇摇头,即便肉身不会死亡,但精神状态也受到冲击,我们还是要尽力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关于恶鬼,我已经有了些眉目。我在义庄的时候,不止看到了段子,还看到了另一个被害死的乞丐。从乞丐的身上,我看到了有关恶鬼的画面。
几人精神一振,连雪问道:真的么,师兄?
杜歌沉声问:恶鬼是什么样子?
江落将恶鬼的模样大致描述了一遍。
被黑袍遮挡住了面容了啊,连羌叹气,这样的话,我们也分辨不出谁是恶鬼。
连秉也叹了口气,转身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小碗公鸡血和一叠黄符,师兄,抱歉,公鸡血并不好拿,我只能找到这些。
江落看了看公鸡血的分量,够画几张符了。
旁人画符,总有许多流程要做。江落倒没有那么麻烦,他提起凝神,以手代笔,沾染鸡血便在符箓上一气呵成。几乎没间断的,江落就用完了这些鸡血。
只是鸡血到底很少,勉勉强强让每人一张,再多就没有了。
几个人郑重地将符箓贴身收了起来,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了回去。江落瞧见天色已晚,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回去之后就不要出房门,门外如果有人呼救,也只管蒙头睡觉,什么都别管。这里邪乎得很,几乎是一块大阴地,什么邪门事都可能发生,要小心再小心。
其他人应下,秦云有些害怕地对连雪和李小道: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连雪和李小都点了点头。
杜歌走到了洞口,闻言回过头,朝秦云道:秦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
江落回房后,池尤还没有回来。
他耐心等了一会,天色逐渐黑下,烛火摇曳,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尤才缓步走进了房门。
烛光下,他的面色更苍白了些,但却唇角挑起,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唯独一双眼睛,却漆黑如深渊,有压抑的风暴在其中若隐若现。
江落试探地问:你瞧起来不是舒服。
池尤笑了笑,那倒没有。
你的伤口被看出来了吗?江落指了指池尤的脖颈,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告诫我让我少做这些事,否则会对身体不好,池尤笑容更深,多亏了他们,让我也明白了不少事。
说完,他哼笑着拿好衣服,邀请道:一起去洗澡吗?
江落道:去。
两个人并肩往沐浴房走去,江落道:刚刚有丫鬟来找你昨天换洗下来的衣服,我在你的床底下找到了,但上面沾了血。
哦,那个,池尤恍然大悟,那个啊,是我昨天练习时不小心碰到的血。
江落:嗯?
公鸡血和黑狗血,池尤笑着道,这些东西用在朱砂之中,会起到辟邪效果。
原来是这样,江落了然地点点头,那怎么不交给丫鬟去洗?
池尤突然奇怪笑了一声,道:你现在瞧起来,倒真有些像是我的妻子了。
江落:?
池尤慢条斯理道: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落暗暗翻了个白眼。
谈话结束,他们也走到了沐浴房前。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进入到了浴室,江落将自己今天才写的符拿出来贴在了门上,准备脱衣服。
在他一墙之隔的隔壁,池尤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他将衣服叠至整齐地放在了桌椅上。袅袅雾气遮住他的身形,池尤哼着曲子,苍白的脊背上,有鬼纹倏地从三颗痣的地方释放,缓缓往上爬行。
一直爬到了池尤的肩侧,让少年清俊的面孔也显得犹如鬼魅可怖。
水汽蒸腾之中,一道岣嵝的鬼影突然出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池尤缓缓道:我让你去隔壁吓吓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鬼影快要伏趴在地上,它磕巴地道:大人,那道门、门上有强大无比的符箓。
哦?池尤稍稍有了些兴趣,他看向鬼影,有多么强大?
鬼影咽咽口水,身躯战栗得更加剧烈,如果硬闯,我、我可能会魂飞魄散
那就去硬闯吧,池尤挑唇笑了,兴致高昂,让我来看看到底会不会让你魂飞魄散。
鬼影抖了抖,不、不,大人,求您饶过我,求您
池尤慢悠悠地抚平衣服上的最后一丝皱褶,他身上的黑雾骤起,汹涌如猛兽头颅地逼近鬼影,黑雾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一张口就能将鬼影吞噬下肚,那你说,是闯那道门魂飞魄散可怕,还是被我吞噬可怕?
池尤侧过脸,阴暗在他眉眼间笼罩,他的唇角挑起,带着几分深沉的压迫。
鬼影沉默了片刻,无力地道:遵命,大人。
等鬼影消失不见后,池尤看向了隔开两间浴室的墙面,他缓缓抬起手,手指轻点在墙面上。墙面裂纹渐起,一个指尖大小的洞眼浮现在其上。
他太奇怪了,池尤自言自语道,符箓,哪来的符箓?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池尤喃喃,他还让我产生了一些从没有过的情绪,如果不是确定我的意识没有被对方蛊惑或者操控,我还以为是他用了什么秘法影响到了我。
江家普普通通,他的父母也普普通通,在此之前,也没听说过江家少爷会有这样的手段,池尤,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吧。
墙面被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了。
池尤从洞眼中平静地看过去,就见江落抓着衣衫下摆,正在看着浴室门的方向。池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木门上贴着一张符箓,那是一张镇压符,但在鬼影撞门的刹那,符箓微微闪过金光,仍然牢固地贴在了门上。
池尤若有所思,他抬起手,黑雾裹着一团黑灰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