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笑了:“可别这么说,我定是记得先生的,只不过……”顿了顿,眸光倏地一闪,“是你。”
胖子大笑:“看来脑袋还有的救。小子踏进这店也是有缘,烟还是不能给,这茶水倒能包你一顿。”
给晾在一边的老痒总算按捺不住,对吴邪道:“你还有这路朋友?”
不等吴邪答话,胖子笑得颤抖的肉忽然冻结了,虫子一眼的细眼睛也撑开了些,“这位兄弟,话可得说清楚,胖爷是哪路朋友?”
老痒给问得语塞,眼中颇有不悦,又不开口——不是他不想,是无从开口。
吴邪正欲圆场,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木质地板,又太过陈旧,哪怕脚步放轻,人踏上去还是像打闷鼓一样,咚咚咚的。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下来,前者一件黑皮衣,毡帽,圆框墨镜,像是从最南端的海岛上来,没有一点深处严冬的觉悟。皮鞋落到最后一层台阶,就见他顿了顿脚步,“结账。”后一人也跟着停下,藏青色围巾,纯黑色长大衣,手腕抬起来,低头在看时间。
胖子掉头迎过去,笑道:“两位爷这就走了?”
那戴墨镜的笑道:“隔壁两个孙子,太活跃了点。”
胖子道:“两位爷是常客,多担待担待。”又笑,“您也知道,这年头,风水轮流转……今儿个是爷,明儿个谁敢保自己不是孙子。”
那戴墨镜的咧嘴大笑起来。
笑声听得吴邪浑身不舒服,这茶水钱他也不想赊胖子的,招手叫小二结账,声音一出,就给胖子更大的嗓门压了回来:“嘿,一顿茶水钱,小公子当我请不起?”吴邪结舌,站起身,正想应付几句漂亮话,墨镜男人身后那一直低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视线打了过来,探照灯一样,就照在他脸上,那灯光好似带了温度,把他烫得血管堵塞,双颊发热。吴邪这才看清那人容貌,有种犯错给官兵抓捕的窘迫——惊觉中又自骂没出息,这比喻让关系反了一道,按理说,他才是官兵。
既然做了官兵,自然不能退缩,他没有理由把目光躲回去——有了这层道理做支撑,吴邪眼里像生了刀子,死死抵在那双沉寂如水的眼睛上。
“老板。”
少顷,张起灵把视线撤开——吴邪一双刀子眼扑了空,冒出火烟子来——他嘴角一牵,似乎笑了一下,太短促,又让人怀疑是错觉,只听他道:“两边的钱都算我这里。”
不明不白地,老痒就这么跟着吴邪搭了一趟免费汽车。那墨镜男出门便叫了辆黄包车走了,张起灵让他们上了车,吴邪只报了老痒家住址,老痒家近一点,当然先送他。张起灵坐副驾驶位,把后排留给两个孩子。一路无言,吴邪这个健谈的人都没了话,当然不用奢望张起灵会做点什么,老痒则是把车里的情况做了个定位——情敌狭路相逢,他正体会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此认知下,他恨不能把嘴巴缝起来,千万别说错话的好。
好容易熬到下车,老痒向张起灵道了谢,走前又回头深深看吴邪一眼,像是生离死别的最后一面。吴邪只觉好笑。张起灵忽然回头,道:“回家?”
有那么一瞬,吴邪会错了意。待回神,弄清了张起灵的真实意思,心里有一阵短暂的羞窘,轻咳一声,道:“先生有事在身么?”
饶是那双死水一样的眼睛,也给吴邪口中两个字吹起一丝波澜来。
“没事。”半晌才道,“你呢?”
吴邪一笑:“礼拜天,我能有什么事。”哪能像你。这句话没说出口。
张起灵转而对司机道:“吴公馆。先绕一趟外滩。”
云层像涂抹不开的颜料,在灰蓝色的画布上排开一片,江海关的大钟指向五点钟方向,地面上像是强行嵌进去的西式建筑也褪去白天的光鲜,暗黄中带了点灰,仿佛被强撕了面皮,这才露出本来面貌。
&imes!EveningTimes!”
小孩背一个破旧灰布包,手里拿着两份报纸,在这条高贵的大街上,他从头到脚唯一能够摆脱低劣的就是这些渗着油墨味的纸张,以及下等布料上淡淡的油墨味。
两个人并肩步行,有小孩过来,躬着背笑道:“先生,要晚报吗?”
第5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