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纨递斗篷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低着头,把斗篷给少年披上了。

安定没躲开,就那么任由他动作。

帮他戴好斗笠,把阳光彻底挡住,江纨才稍微松了口气。可停下来以后,他就不得不面对大和守安定的泪颜。

江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又让安定一边说他一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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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的安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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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纨递斗篷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低着头,把斗篷给少年披上了。

安定没躲开,就那么任由他动作。

帮他戴好斗笠,把阳光彻底挡住,江纨才稍微松了口气。可停下来以后,他就不得不面对大和守安定的泪颜。

江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又让安定一边说他一边哭。

他这样被讨厌的、被恨着的、肮脏的仇人不再做审神者,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么?

于是他诚恳地解释:“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我和时政定了契约,新审神者的要求非常苛刻,经过了严密的审查,他一定是个正直又强大的好主君,你们放心。”

安定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泪又慢慢地聚成了一滴,啪嗒一下掉下来。

江纨见了太多他们凶巴巴的样子,狠厉地,仇恨的,都见了很多,他以为他能应付。但他没想过安定会哭,少年人清秀的面容皱成一团,眼泪就在眼里聚成浅浅的一洼,那一滴落下来就好像落在他心上,弄得他心里猛地一抽,很疼,本能地就想去帮他擦眼泪。

可手稍微一动,就被他自己收回来了——他凭什么呢?

但少年人却被他的动作气到了,安定大声吼:“你收什么!你有本事自己瞎捉摸,你有胆子强行净化我,结果伸个手都不敢?你在怕什么?”

江纨被他吼的一愣,尚且来不及反应,大和守安定的手就抓住了他那只缩回去的手腕,逼着他举起手来。

“来,想你想做什么,想打我么?生气么?那你就来打啊!”少年吼地太急了,喘着粗气,眼泪流的更凶,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这个样子,又或者以为审神者是想要打他,他自己闭上了眼睛,等着审神者动作。

他握着江纨的手腕的那只手抖得很厉害,从肩膀就开始抖,整个人都在发抖。

江纨心疼极了,安定吃过太多苦了,他根本想不出这振打刀是怎么从那个血夜里熬过来、带着弑杀、吞噬了前主的噩梦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他的指尖动了一下,抓着他的手的安定立刻就感觉到了,闭着的眼睛紧张地抖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反而闭得更紧了。

他在等着审神者的动作。

感觉过了很久。

他还是没有等到想象中任何一点愤怒的动作,那只手慢慢地动起来,审神者也在抖,慢慢地、慢慢地、落在了他的眼睑上,擦掉了他的眼泪。

他睁开眼,审神者的脸和他离的很近,大概是因为身高差,审神者甚至稍微弯下了腰,和他视线齐平。

太近了,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的疼惜是那么的刺眼,而他找不到一点愤怒或者仇恨。

“抱歉……我……不太想看你哭。”审神者又在道歉了,“我知道一直以来安定都在忍耐……非常了不起,如果是我一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安定为了清光,为了大家坚持到现在了,这么努力又坚强的安定应该觉得骄傲,不要哭,好么?”

他在说什么呀?他在哄孩子么?这种话谁要听啊?

暗堕的影响生就存在,审神者的话语又异常得气人,大和守安定几乎要被逼疯了。

一直在忍耐、一直努力又坚强的是谁?是他?

明明他一直在自己无辜的主人身上肆意发泄着那些怒气和仇恨、他的本体几次贯穿过人类的血rou之躯,他用最羞辱的姿势cao弄过他的rouxue、喉咙,这个人一直忍耐着,为了大家努力着,不论多么痛苦都一直忍耐着……

一直在为大家忍耐着,努力的人,不是他自己吗?他在说什么?

从昨天晚上开始,大和守安定就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他做了什么,审神者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开始不和他们说明白,为什么要一直忍耐着。他好疼,他对爱着他们的主人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他也好开心,主人那么爱他们,即使这样也爱着他们……

然后他说他要走,要把他们交给别人。

先是被砸懵了,然后有一瞬间是疼但是轻松的——他终于忍受不了了么?他要离开他们了么?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让这个温柔的人能够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然后,他说他不走,他说一切照旧。

大和守安定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个疯子。

他盯着审神者看了半天,突然又笑了。

“你不想我哭么?”他轻声问。

审神者点了点头。

打刀少年于是缓缓地向前倾,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了审神者的额头就着这个姿势,与他深深地对视。

“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家伙……”他的声音极轻,近乎呢喃,“我们想了一晚上,你别说你完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那家伙居然傻乎乎的反问。

大和守安定听到了身后同伴们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算了。”他也叹了口气,收回姿势,摇了摇头,不再哭也不再笑。

“你自己叫来的人,自己打发走吧。”他摆正了刚才的动作下又有点要掉的斗笠帽子,看着院门口靠着的人,“别以为谁都可以做我的主人,这事情你说了不算。”

=

江纨和严许在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倒了两杯茶,喝了好几口,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反倒是严许先开了口。

“你还真是和以前挺不一样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五年?如果不是你把脸又整回来了,我真不敢认,谁想到以前那个江家的杀神影主会是这么个……好人。”

“我们见过么?”江纨看着眼前的青年,半天没回忆起来,“你是江家的人么?”

严许摇了摇头,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没奇怪么,你昨天为什么觉得织田信长熟悉?他其实一点也不像蔺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织田信长像蔺潜?”江纨的眉头紧皱,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是你做的?”

“别那么看着我嘛,我也是帮忙。蔺将军很惦记你。”严许喝了口茶,然后也皱起了眉头,“这战国时代的茶是比现世的好,不过比我家歌仙炒的还是差多了。”

“……我应该和时之政府说过,想要一个没有重复的刀的接任者。”江纨说。

严许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想着接任呢?先不说哪有没有初始刀的本丸,你怎么会觉得你家这群刀子精会放你走。”

他探过身去看了看后院那些坐立不安的付丧神们,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房顶,揶揄道:“你别想这种事情了,你真敢找人来,我看他们就敢碎给你看。真有你的,我算是知道老蔺怎么会栽在你手里了。”

“……你别这样啊,杀气他们也能感觉到的。”

“……你到底是谁。”江纨问,手指扣住暗处的今剑本体,一刻也不敢放松。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对,或者其他的,一切好像都不太对,诡异,古怪,像个梦境。

安定对着他哭了,又会主动靠近他,太反常了。

眼前的这个来自时政的人,处处透着诡异,而他确确实实完全记不得他的存在。

“我介绍过嘛,审神者代号是严许……现世的名字就不告诉你了,这也是行规。”严许依旧笑眯眯的,“蔺将军说你从送他离开以后就失去了消息,急的很,整个地下世界都知道他在找你;正好你家家主又发布了这个任务,不仅报销就职费还有巨额赏金,我就接下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这个时空被扰乱了,织田信长在三天之内经历了父亲死亡,母亲和遗老一起逼他让位给弟弟,他的老师切腹自尽规劝他……就算是‘尾张的大笨蛋’,也难免有些动摇吧。正好,蔺将军给了我一点他的气息作为信物,我就放在了织田信长的身上,他自然会觉得想亲近你,你也会觉得他像蔺将军。”

“嗯……好了,也解释清楚了,看样子你虽然过得不太好,但也没什么要离开的意思,我就这么回去和蔺将军交差好了。”

=

严许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江纨抓着狐之助问了半天,小狐狸抱着头说是严许威胁他不准说的,然后没多久一溜烟也跑了。

江纨回到后院的时候,一群刀子精正好整以待地看着他。

“我……他先回去了。这个时空不稳定,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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