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中的人是割据江西一方的政要,冯泰的独子——冯瑾安。
两个月后,大婚前日丫头茗香特来祥庆班代主告辞,梧桐含笑应了,回身从柜中取出了一套凤冠霞帔,那是她亲手缝制的,双手捧起郑重地交给了茗香:“这一针一线都出自我的手,我身处寒舍也没什么好送大姐的,就当送个喜庆吧。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吉祥话我就不说了,你机灵,帮我嘱咐她,万事懂得随机应变。”
谁知送走了吴芸,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吴韫卿这次孤身前来,梧桐推门便瞧见了他。
他难得穿着便装,大衣披在肩上也不嫌冷,褪掉手套立在树下逗弄身边的马儿,“赤骥”嘶鸣一声,他缓缓抬头,见到梧桐,收了笑,穿好大衣走到她跟前,正逢寒冬,方下过的薄雪还未来的及除去,他沿途走过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直到她面前,梧桐才反应过来,就势要闭门谢客,谁知吴韫卿伸手拦了下来,扼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廊下拽了出来,喝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答非所问:“上海局势动荡,少帅却逗留南塘,岂不叫天下笑话。”
吴韫卿听了,冷道:“还用不到你操心!”说罢拎着她反身走进院内。
梧桐穿着绒襟小袄,红得艳丽,冬日懒钝,乌发被一根木簪斜斜地拢在脑后,多了几分熏醉的媚态,这份打扮倒要吴韫卿眼里燃出火来,停下来,道:“去收拾东西!”
梧桐惊诧,怔在原地:“你、你什么意思?”
“跟我回上海。”他随手脱掉大衣,披在她身上,由不得她拒绝,拉起双袖在胸前打了个结,把她推搡进了卧房:“上次我来,是请你。今天,绑也要绑回去!”
梧桐确实是被他绑走的,她被吴韫卿打昏后丢在马背上,待醒来身边树木疾驰,她才发觉自己在赤骥的背上。她试图起身,碍于马速快得惊人,稍不留神就会被甩下去,只好学聪明些,尽量寻个舒服的姿势伺机行动。
吴韫卿见她安静下来很是满意,迎风喊道:“你自小就爱耍小聪明,却从没赢过我!”
梧桐一惊,回道:“成王败寇,一输就是一辈子。”冷风灌入嘴中,她喘了口气,又道:“你为何还不成亲?”
这一问吴韫卿陡然拉住缰绳,赤骥前蹄腾跃,马声嘶鸣惊扰山野。他眸光清幽,忽的寒了下去,低首瞧她背上的海棠纹样,缓缓道:“你明知故问。”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梧桐翻身坐起,二人面对彼此,气息均匀却也微妙,她朱唇轻启,一瞬间收敛了方才刺激他的得意,道:“我知道,为了我。”
早年间,身为草野英雄的卢鹰投奔吴贯中,两人一见如故。黎清芬当时便知此人对吴家有利,将其女卢蔓菁调查个详细。吴韫卿听闻母亲的盘算后,碍于母子情分默不作声,心里却并不答允。吴贯中死后,卢鹰本一心扶植吴家少帅,不曾想吴韫卿自归直系军阀,卢鹰一气之下离开吴家。黎清芬欲图挽留老将,谋划亲事刻不容缓,谁知这事却传进了梧桐耳中,她自知兄妹情分无法善终,又恰逢双亲纷纷辞世,于是负气出走。
为了江山社稷,吴韫卿只好妥协儿女情长,却在听闻吴桐离家后毅然决然策马追去,留下满堂前来道贺的元老嘉宾。黎清芬苦心白费,卢鹰北上进了东北,小女卢蔓菁自知无法抬头做人索性留洋日本,吴家出了这等大事,只为年少那段儿女私情。
没错,为了她。
吴韫卿念及过去愤然道:“为了你,我险些众叛亲离!”
梧桐却偏过头不再看他:“吴韫卿,你始终忘了,你本不姓吴!”她目光清冷,寒入人心,“纵使众叛亲离,民众贤臣也好,亲属家眷也罢,都与你无关。你是谁?我不知道,可你心中清楚,你不愿多说,我便不再多问。你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要吴家的江山,”她顿了顿,“那便拥有不了我。我,于你而言只是痴人说梦。”
这番马上语在二人寂寥的眼神中终止。梧桐端坐在吴韫卿身前,看着苍茫的夜色任由他带自己天涯海角。
一轮清明的弯月挂在天边,宛如镰刀。残雪凝辉,月胧明。她是人间惆怅客,与君情丝泪纵横,奈何朱弦段,怎能忆平生?
一路颠簸,她忘了祥庆班,忘了游园惊梦,忘了南塘,回到上海后这一切都是做了两年的南柯一梦,梦魇过后,情根深重。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卢蔓菁回来了,和卢鹰在上海。”
第4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