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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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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臣作者:堇谣

第25节

不!不!不要过来!别说是陷入疯狂的林仪,就是这个不要命的狄兰,皇上也不一定是对手,别以身犯险啊!他紧紧盯着刘深,拼命地用几不可察的幅度连连摇头,却不敢喊出声来,生怕狄兰发现皇上,然而狄兰很快注意到了那个拼命靠近的士兵。高车人的视力极好,狄兰立即辨别出了那个人:“魏国人的皇帝?”

不等顾承念惊讶为何他认识皇上,狄兰已经转过头去呼唤林仪:“师兄,你快看!魏国人的皇帝!”

林仪迷茫地转过头,看着周围重重包围着他的士兵,又开始惨叫:“啊啊啊啊啊!”

“师兄!师兄!”狄兰想要转移林仪的注意力,连声叫他。“师兄你知道的,害死阿爹的,是魏国的太子!魏国现在的皇帝,就是他的弟弟!杀了他,为阿爹报仇啊!”

林仪抬头看着狄兰。

“杀了他?”

他转头,在人群中寻找刘深的身影。

“杀了他……”

顾承念心中寒意顿生,他再顾不得别的,看着刘深,放声大吼:“皇上!快跑!”

他刚一出声,狄兰手下立即发了力,他的脖子上立即多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直流:“不想死就闭嘴!”

顾承念哪里怕这个,他瞪着刘深,冲他拼命挥手:“快跑!跑!”

然而林仪已经扑了出去。那么多的魏军士兵,竟然没一个能在他手下活过一招,他就那样劈开魏军士兵组成的人墙,向刘深扑去!

“皇上!!!!!!”顾承念眼眶欲裂,一把抓住狄兰的长刀,不要命地推开了他,力气之大,连狄兰一时之间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脖子、双手都被刀刃划出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然而他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拼命追向林仪。

“师天锡!住手!!!”

刘深已经看出了林仪的意图,他握紧手中的佩刀,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刘深的剑术甚好,但是对手是陷入疯狂不顾一切的林仪,他勉强格了两下,长刀便被打飞。

此时,顾承念距他二人已经不足一丈远。他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眼睁睁地看着林仪手中的短匕,没入了刘深的胸口。

“师天锡!!!!!!!!!!!”

顾承念扑上去,掐住林仪的脖子,“你放开他!放开他!”

林仪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顾承念,顾承念不顾一切地抓住他仍然捏着刀子的手,“我叫你放开他!!!”

林仪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忽然有了一瞬的清明:“顾……思义?”

“快放开他!”顾承念疯了一般,一脚踹向林仪腹部,林仪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林先生,林仪,师天锡……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林仪看着眼前这个十分熟悉的背影,再看看周围陌生的景物与人,脑中的思绪忽然混乱起来。前一刻,他好像还在百练山,眼前是师父冰凉的尸体,后一刻,耳边竟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我是谁,这是哪里,这些人都是谁?林仪突然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他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两步,冲出包围圈。

“师兄!”狄兰无暇他顾,也追了出去,一片混乱中,竟无人能阻挡他二人。

顾承念双手剧烈颤抖着,跪下来,搂着刘深的肩膀将他扶起来,按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放声大喊:“快来人!快救驾!”

周围被杀懵了的军士围了过来,有些疑惑道:“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承念可怕的眼神吓住了,顾承念瞪着他,厉声道:“快去告诉冯长辰将军和监军都来这里,把所有的军医都叫来!快!不然我杀了你!”

“是,是……”

失血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刘深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上方的那个人因为紧张和绝望而绷紧的面庞,居然牵着嘴角笑了起来。

“顾……”

一张嘴,鲜血便顺着气管冲了上来,他咳嗽了几声,吐出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襟,将顾承念的手也染得一片血红。

“别说话,现在先别说话!”顾承念用手指按着他的嘴唇,刘深能感觉得到那手指在剧烈颤抖,顾承念在害怕,害怕失去他。是了,君主死了,自然还有人填上那个位置,可是他死了,却是无人再能取代的。如果不是心中有他,又怎么会害怕到这种地步?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抬起几乎脱力的手,松松地捏住顾承念的手。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承念颤抖着捏住他的手,将头埋在他的脖项间,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算我求你了,现在先别说话好不好?”

“回答我……是不是……”

“是,是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是蠢材,我是混蛋……我求求你了,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好好活着……”

悔恨与痛苦的泪水布满了顾承念的脸颊,然而看着他如此失控,刘深居然有些得意。看看,果然是如此呢……这么想来,方才他在梦中看见的,也不是林仪,而是我喽?

真好啊,虽然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愿意为了你一命换一命,但是你喜欢我,我……死而无憾了。

刘深微张着嘴,紧紧盯着顾承念近在咫尺的脸,像是怕错过最后一次凝视他的机会一般,顾承念感觉到他用微弱的力量捏着自己的手,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隔得时间更久,一下比一下更轻,终于,手微微蜷缩着,不再动弹。

那带着满足的笑意的眼神,顾承念终生难忘。

第100章一百恩死情灭

狄兰追逐着林仪,在草原上奔走。

“师兄!”

他的脚程远远不如林仪,若不是林仪心神不定,走路踉踉跄跄而曲折,恐怕早就追不上了。林仪狂奔着,嗓子里一直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不知道在喊什么。狄兰真后悔今天非要带师兄去杀掉那个姓顾的,早知道会将师兄刺激到这种程度,他宁可永远都不理那个姓顾的死活!

“啊,啊,啊啊啊啊!”

林仪又是一声惨叫,他忽然停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头跪倒在地,将额头不停撞向地面。

“师兄!”狄兰连忙赶上去,扶住他的肩膀:“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啊!”

他的手刚刚触到林仪的肩膀,就感觉他的身体一抖。

“你给我滚开!”

林仪一掌拍到狄兰胸前,他猝不及防,向后倒去,翻了两个跟头才停下。他直起身来,只见林仪仍然抱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

狄兰小心翼翼地靠近:“师兄……”

“别叫我师兄!”林仪狠狠一挥手,声音喑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吼,“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从没后悔过为你付出的一切,现在,我真正后悔了!”

像利剑一般的话语,刺得狄兰呼吸一滞,还未及说什么,林仪突然猱身而上,一拳打在他肋骨上,胸腹剧痛,狄兰闷哼一声,林仪却没准备停手,紧接着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狄兰疼得蜷缩在地上起不来,林仪却又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来,伴随着林仪撕心裂肺的的控诉。

“如果不是你,师父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顾思义还能陪着我!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到这种地方,杀死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要用这么肮脏的手段对待我!”

这是狄兰第一次真正挨师兄的打,上一次,师兄被左鹿蠡王打晕之前,虽然来势汹汹,但终究也没下多重的手。但是这次,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师兄会打死他。他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勉强护住自己的头,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林仪没章法的拳头忽然停了下来,他坐在狄兰身上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再次抱住头。

“呃……啊……我……”

狄兰松开护着头的手,只见林仪看着他,目光又变得迷茫起来:“云儿……”

那一瞬间,迷心虫又占了上风,然而不等狄兰有所反应,林仪的表情很快又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撕扯:“啊!啊!停下来!”

他猛地抓住已经被打懵了的狄兰的衣襟:“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用什么控制了我?!”

狄兰还没有说话,他忽然闷哼一声,低下头去。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林仪伸手摸到了自己后颈,摸到了铁项圈下那一块突起的皮肤。狄兰心里一紧:“师兄!”

林仪抬起眼,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嘴边居然扯起一个变了形的笑:“呵呵……就是这个,对吗?就是用这个操控了我,是吗——呃!”

林仪忽然又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后颈,从狄兰身上滚落。狄兰连忙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抓住林仪的手:“师兄!不要动那个!”

“滚开!”林仪一脚将狄兰踹开,狄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爬起来又扑向林仪:“师兄!师兄你听我说!迷心虫一旦种进去不能随便碰,要是伤了它,你会死的!”

“你给我滚开!”林仪再次将狄兰踹开,站起来,喘息着,怪笑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比死了好吗?!”

说着,他猛地发力,随着痛苦的吼声,将指甲插入了自己的肉中。

“呀啊啊啊啊啊!——”

“师兄!!!”狄兰手脚并用爬到林仪脚边,还没触到林仪,只听到一声肉皮撕裂的声音,他惊恐地抬起头,在凌晨微明的晨光中,看见师兄手里抓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接下来,便直挺挺地仰面倒地。

“小鬼,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以后跟着我学本事,知道不?还有,我得给你起个好名字,姓……就跟着我姓吧,就叫,师天锡!怎么样?喜欢吗?”

他看着眼前自说自话的男人,道:“我叫林仪。”

男人挑起眉毛:“林什么?”

“林仪。双木林,太极生两仪的仪。”

男人一脸不屑:“唷,还太极生两仪呢!你知道太极生两仪什么意思吗?林仪两个字怎么写你见过吗?还林仪,林什么仪,以后你就叫师天锡了,听见没?”

其实他并不愿意当这个人的徒弟,他不喜欢男人不正经的笑脸,不喜欢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喜欢他那个像猪窝一样的家。但是,男人刚将父母双亡的他从恶霸的手中救下,除了这个人所在之处,他已经无家可归了。就算拼命地逞强,好像什么都不怕,可那个时候,能被男人收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吃!”

“不吃!”

“你吃不吃?”

“我就不吃!”

他无奈地瞪着不肯吃饭的云儿,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听见了一早上就出门的男人的喊声:“师天锡!”

他转头,便看见师百练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进了院门。

“这孩子以后也就是咱家的孩子了,名字我都起好了,叫师雯,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他只觉得头边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几乎忍不住要将手中的粥碗照着师百练的脸扔过去。又来一个!先是师云,再是师霖,现在又来了一个,还是个女孩子!你到底准备干什么!家里已经很穷了,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要挨饿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一言不发地看着师百练笑嘻嘻地指着他,对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道:“他叫师天锡,是你们的师兄。快,叫师兄!”

于是女孩子走上前,向他行个礼:“师兄好……”

“……”他再次屈服了。

师百练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冲着那几个一瘸一拐离去的人趾高气扬地喊:“哈!敢找我的麻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几个人回头看着师百练,满脸不忿,却也不敢停下步子。他却十分生气地上前扯住师百练的胳膊:“你给我闭嘴!”

他气冲冲地将师百练拉回屋子,斥道:“说过多少次了出去不要惹事,为什么又把人招上门来了?”

“哼,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开什么武馆,还在外面摆擂台,我站在旁边随便点拨几句,就让一个过路的人把他们打趴下了两个,这赖我吗?”

“这还不赖你?你搅人家的局,不是找死吗?”

“哪里是找死~”师百练凑过来笑呵呵地摸摸他的脸,被他不耐烦的打开。“我这不是知道我有个厉害徒弟的嘛~”

“你以后惹事就惹事,能不能别扯上我?”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叫你的吗?‘百练徒’师天锡,我现在也不叫师百练了,我叫百练师!咱俩是分不开的~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快去做饭,你看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你呢~”

他转头,果然看见靠窗的炕上,三个孩子坐成一排,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的争吵。他只能转身去张罗晚饭,还听见背后一大三小四个人的议论。

“阿爹,为什么我们的名字都是两个字,师兄却是三个字呢?”

“哦,”师百练故意压低声音,好像这样他就听不见一样,“因为你们师兄,不是我亲生的!”

“……”他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将手中的碗照着师百练的后脑勺扔过去。

山谷深处,靠近岩壁的草丛中,一抹不显眼的蓝色。师百练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周围有红色的血迹浸染开来,刺目,惊心。

他飞身过去,跪倒在地,伸出簌簌发抖的手,轻轻覆上师百练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扳平。

许久,师百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半天,才看清是他,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哎……哟,师……少侠。你再……不来,为师……这老命,就要……葬送……在这儿了呢……”

师百练的身体千疮百孔,即使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他将他带回家中,许是回光返照,师百练晦暗的脸忽然有了些光,他躺在床上,半闭着眼,问:“雯儿和霖儿的尸体,你可收敛了?”

“……嗯。”

“让我看看。”

他将放着弟弟妹妹尸身的木板抬进来,师百练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眼。

“保不住的,终究是保不住……”

师百练安静了许久,才道:“你去把云儿找出来。在一个树洞里……我在沿路做了记号。找到他后,就让那个叫金朗台的,把他带走吧。就告诉他,我养不起他了。”

“师父!”他抓住师百练的手,“别这样!你那么疼云儿,就算再怎么样,还有我啊!”

“你……只要自保就行了。”

“你告诉我,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寻仇,我去找他们报仇!”

师百练猛然睁开了眼,瞪着他:“不许去!”

师百练从未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说完那三个字,许是太费力气,他重又闭上眼,歇了许久,才道:“……天锡,这么多年,我从未用师父的名分压过你,但是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让云儿走,你也离开百练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师百练合上了眼睛,那双永远闪着得意神采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他终究还是听从师父的命令,送走了云儿。听着云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明明是夏日,却觉得好冷好冷,冷得似乎,连心脏都要被冻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到现在,他这个人,他的身边,除了眼泪,什么都没有剩下。

暗沉的夜色,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让人连眼都睁不开。他一身素服,带着斗笠,站在皇城正门门口。守门的卫兵立即发现了他:“什么人!皇城禁地,不许逗留!快走!不然别怪军爷不客气!”

他像是听不见一般,迈开步子,缓缓向门口走去。卫兵们立即冲了上来,刚到近前,他一扭身,骤然发力,将几个人拍飞。他跃身攀上城墙,进入皇城,一路上,多少士兵来拦截,都被他打晕或打飞,到最后,已经无人敢上前,任由他闯进了东宫。

虽然已是深夜,殿内仍然亮着烛光。他略站了站,很快听见东边隔间里传来咳嗽声。他立即抬脚向那里而去,在干净的地面上踩出两行水渍的脚印。隔间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床下跪着两个宫女,正在服侍那人吃药,见他进来,吓得惊叫起来,摔了碗。

他却只盯着那人,一步步走过去,第一次拔出了腰间的短匕。那人伏在床上喘了两口气,仰起脸,道:“少侠,宫人无辜,放过她们可好?”

他没有说话,那两个宫女便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偌大的隔间里,只剩了他,和眼前的这个病怏怏的人——大魏的太子,刘清。

刘清垂着眼,叹息道:“我当日嘱咐过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师百练等人性命……不想,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不到万不得已?”他冷笑起来,“难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的师父,我的弟弟妹妹,就该死了?”

“师少侠既然寻到我这里来,自然也就知道,我为何要派人去百练山。”

是的,他知道。安葬了师父和弟弟妹妹,百练山安静得让他恐惧,他呆了几日,终于忍不住,决定北上寻找金朗台和云儿的踪迹。在黄河渡口,金朗台等人被人埋伏,他在暗中施援,随后,一直跟踪他们到了边境。出关时,再次有人偷袭,他在阻拦的时候,从一个人身上搜出了一张纸,那上面写的内容,惊得他浑身发抖。

原来云儿,居然是高车乌依的儿子,为了阻止他回到草原,师父才会遭此横祸。师父想必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不许他报仇,也不许他留下云儿。是啊,哪里留得住?就算是他,又哪里能和整个大魏抗衡?

“事已至此,不论我说什么,令师与令弟妹均已亡故,责任刘清自然不会推脱。但是刘清斗胆求少侠,再留刘清一个月性命。”

他咬牙,冷冷上前,将短匕比到刘清脖子上。

“你以为你凭什么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而刘清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恐惧。“少侠。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我是在,求你。”

“……”

“如若刘清骤然离世,朝中恐怕会大乱,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于非命……少侠,刘清求你,为黎民计,放我一个月的生路吧。”

朝廷的事,那个意图不轨的江淮王,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刘清所说,并不作假。可是,他于这魏国之中连一个亲人都没有,魏国于他,真的有关系吗?那些他认都不认识的人的性命,真的还重要吗?他的手颤抖起来,终于怒吼一声,砍断一根床柱,转身离去,没有再看那个魏国太子一眼。而身后,传来了刘清虚弱的声音:“谢少侠不杀之恩……”

一个月后,太子刘清薨逝。与此同时,鹅湖山里的砍柴人突然发现,这山里多了一座新修的茅草屋。砍柴人有些好奇地靠近,问那修屋子的年轻人:“喂,你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我叫林仪。”

第101章一百零一定不负相思

刘济从帐篷里出来,冯长辰立即迎了上去,面色焦急:“怎么样了,监军大人?”

刘济抬头,如今天已大亮,然而皇上微服隐匿军中并受了重伤的消息已经传出,众将除了有要紧军务离不开的,都聚在这里等消息。刘济的视线越过冯长辰,在他身后扫了一圈,问:“他人呢?”

冯长辰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低下头:“在他自己的军帐里。”

在皇上被从顾承念手中带走救治时,顾承念身上半边衣裳都被血染红了。起先所有人都以为——冯长辰想,恐怕老顾自己也以为——那都是皇上的血,而之后,他们守在帐外时,听着皇上在军医们缝合伤口时被疼醒,发出痛苦的吼声,他突然感觉身边的顾承念在发抖。转过头去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鲜血顺着顾承念的袖子,像一串艳红的珊瑚珠一般坠到地上,浸湿了脚边的一块地。他肩上的伤口被撕裂出了可怖的口子,不得不重新包扎,包扎后,他就躲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肯出来了。然而这许多缘由,未等冯长辰向刘济解释清楚,刘济抬脚就走,冯长辰只能连忙跟上。

顾承念一个人站在军帐中。帐内没有点灯,帘子也都遮得紧紧的,将即将到来的日光拼死拒之门外。一片昏暗中,他似乎也成了这帐中的一件摆设,没有生命,也没有意识。

帐外不知何处,传来几个人高声说话的声音,顾承念被惊得一抖,接下来,才听清那是不知哪一队的伍长在训斥守夜的士兵。

他继续木然站着,身体仍旧因紧张而僵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军帐门口的帘子猛然被人掀了起来,他略微转过头去,看向门口。

“你在这儿干什么?”

进来的,是刘济……还有自己的好友,冯长辰。顾承念直直地看着刘济,看着他快步走向自己,声色俱厉:“到这个时候,你还是准备摆出你清廉正直的嘴脸,连守在他帐外都不肯吗?”

他无言。不是他不肯,他只是……不敢,他根本没有勇气站在那里听刘深痛苦的声音,那让他觉得眩晕。他也不敢听军医议论伤情,生怕听到无望的字眼。然而刘济见他不答话,气得眼眶发红,猛地上前,劈手扇了他一耳光。

顾承念猝不及防,被打得朝后踉跄几步,坐倒在地,又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闷哼一声。刘济还要动手,被冯长辰死死拦住,对着他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你打他做什么?”

“我打他做什么?!”刘济愤怒地反问,继而吼道:“我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他的胸口因为怒火而剧烈起伏着,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不止一次有机会杀你,可我都没有下手,因为我知道对他来说,失了你比丢了他自己的命都要紧。为了你他牺牲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你怎么可以狠下心打他,还让他为了救你而受重伤,落得这样的地步?!顾承念!你究竟有没有心?!”

有没有心?顾承念被冯长辰扶了起来,听见刘济的质问,他的手抖了抖,却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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