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p>
为什么是他?</p>
他为什么在这里?</p>
脑袋还在疼,思绪乱糟糟。阮舒蹙起眉心。</p>
傅令元的手指收紧一分,重复问:“我是谁?”</p>
阮舒不作声,禁不住打了个激灵。</p>
因为她的针织衫被掀至心口,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有点凉。</p>
倒庆幸今天穿的是高领,否则可能已经被脱光了。</p>
察觉她的轻颤,傅令元低下身体,搂住她。</p>
阮舒无力地把一只手臂放上眼皮,挡住视线。</p>
傅令元拂开她的手。</p>
阮舒别开脸。</p>
荣一人在外面……远水救不了近火……</p>
忖着,她朝洗手间的方向唤:“褚——”</p>
傅令元又一次用嘴堵住她的嘴。</p>
她想推开他。</p>
可她很晕。</p>
电视机里之前停止的电影,不知什么时候自行开始重播,声音从休息区传到这边来,肆无忌惮地飄散在空气里。</p>
她越来越晕。</p>
衣服终究还是被剥了。</p>
他一寸寸地燃她,分离多月积压的热情仿若全倾注于现在,迫于发泄。</p>
阮舒的思绪剧烈挣扎着,赶在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沦陷之前,强迫自己翻身,用后背对着他。</p>
傅令元按住她的双肩拉回她,正打算低头继续描摹她,瞳孔骤然剧烈收缩,目光狠狠抖了几下。</p>
室内的白炽灯通明,一览无遗地照出她后背的整片狰狞。</p>
一条条,一鞭鞭,无数条伤痕纵横分布,相叠交错。</p>
记忆中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就这样残破地碎裂其中。</p>
那段她被谭飞用皮带抽打的影像浮出他的脑海,清晰播放。谭飞对她落下的每一鞭,仿佛都能自动对应到眼前她后背的每一处狼藉。</p>
傅令元脊椎僵硬,盯得怔怔而笔直。</p>
他伸出手,缓缓地靠近,轻轻地触上,摸到的全是凹凸不平和粗糙。原本光滑细腻的手感荡然无存。</p>
“为什么会留疤?”他双眸似淬了浓稠的墨。</p>
“好看吗?”阮舒反问,嗓音清冽幽凉。</p>
“庄爻他们没及时找人给你处理伤口吗?!”傅令元阴厉。</p>
嗯,看来他已经猜到,是庄爻和闻野将她从谭飞手中救出。阮舒抿一下唇:“你在怪他们?”</p>
她如同听到什么笑话,轻嘲:“你在拿什么资格和立场怪他们?”</p>
傅令元眸光一闪。</p>
阮舒衣不蔽体,趴在地板上,这样的姿势,很容易唤起她疗伤期间的回忆。</p>
那些日子,每天闭眼就是一幕幕地梦见他拥着小雅而弃她于不顾,每天睁眼则是思想斗争着为他找理由说服她自己、一心只想赶紧下山问他一个解释。</p>
暗暗沉一口气,她平静而平定道:“一条命都捡回来了,还怕留几道疤吗?我就是故意留下它们的。重要的纪念品,不能忘记……”</p>
从傅令元的角度,她侧着脸,像在用眼角余光看他,又好像仅仅平视前方。</p>
双拳紧握,他沉默,脸坚硬得像岩石一般。他覆身,拢住她,抱紧她,吻她的后颈,她的背。</p>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p>
他道歉,随着他嘴唇的移动,不间断地,好像除却这一句,他再没有其他话可说。</p>
哪怕,撒个谎,也没有。</p>
俨然,他无从为他自己的行为辩解。</p>
阮舒也不曾认为在这件事上他能有所辩解。毕竟她清楚地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的野心才是最重要的。</p>
而他此时的亲昵和亲吻,再无关旖旎,充满愧疚,充满怜惜。</p>
阮舒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完全无动于衷。</p>
半晌之后,傅令元把她的正面翻回来。</p>
四目相对。</p>
碎发下,他的黑眸深敛,深深地注视她,拇指在她的唇边来回刮蹭。</p>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映照出的她凉淡的表情。</p>
他低下唇来。</p>
阮舒别开脸。</p>
他的唇腻在她的耳廓。</p>
“跟我回去。”他说。</p>
“去哪里?”</p>
“回海城。”傅令元从她的耳廓吻回她的脸颊,“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了……”</p>
阮舒唇边挂出一抹讥诮:“回海城,继续当你的地下情人?”</p>
“不是地下情人!我只有你一个!”傅令元嗓音冷沉,捧住她的脸,挑了重点先问,“你离开海城前,给我打过电话,结果是小雅接的,还含糊不清地说我在洗澡,对不对?”</p>
要为他自己辩解了是么……阮舒不作声,静待他的下文。</p>
傅令元眼神清沉:“我当时是在洗澡,但不是你误解的那样。少骢当时受伤了,我忙里忙外,脏衣服一直没换,半夜才去清洗。”</p>
阮舒眼波无澜。</p>
“你也在介意生日会上我和小雅的事情,是不是?”傅令元挑高她的下巴,有点生气,“你不清楚我那是逢场作戏吗?我和她什么关系,不是早就界定过给你?要我再说一遍吗?你可以吃醋,但你不能质疑我!”</p>
阮舒缄默不语。</p>
傅令元捏住她的脸颊:“你不信我?”</p>
阮舒淡淡一笑:“不是不信,而是,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也无所谓。”</p>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脸:“‘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于己于人,其实都是枷锁,都是负累。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一个人才最轻松,不必忍受猜忌,不必遭遇挫磨,不必反反复复地用所谓‘信任’强迫自己接受,让自己痛苦。”</p>
“一个人?又来这一套?!”傅令元眸子深凛,眉心变得冷厉,“带着黄金荣的杀手儿子跑来庄家当家主!公然相亲选男人!让国际通缉犯当你的未婚夫!”</p>
他咬牙切齿,虽刻意压低音量,但口吻间的狠厉不减:“你哪门子的一个人!”</p>
阮舒听言心下意外,他已对闻野和庄爻的身份一清二楚了?</p>
底子被探清楚,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开始清楚她身周的人手和布局,不利于往后的对抗。</p>
她颦眉。</p>
傅令元掐住了她的脸,尚在质问,“每天和一群豺狼虎豹呆在一起,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p>
“他们是豺狼虎豹,你又是什么?”阮舒幽冷地直视他的眼,“不要命了又怎样?我的命,本来就是你口中的这群豺狼虎豹救的。”</p>
“阮阮!”傅令元俯视着她,恨铁不成钢似的。</p>
恨铁不成钢……?阮舒觉得可笑。</p>
傅令元肃穆无比。他沉默,像在压制怒气,也像在组织语言,两三秒后,说:“庄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干净守法。其他的我暂时不清楚,但和青门之间存在纠缠不清的利益关系。码头的事你也有份在背后挑起冲突吧?”</p>
他又知道了……?阮舒凤眸狭起。</p>
“不要再做这种事!你更不能继续留庄家!”傅令元告诫,转而语气温和下来,旧话重提,“马上跟我回海城。”</p>
“我自然会回海城,但不是现在。”阮舒的语调很平,但冰冷的情绪全兜在了里面,“我总会回去找你们。不、用、着、急。”</p>
意有所指,昭然若揭。傅令元眉心狠狠一跳,眼里情绪翻滚。</p>
阮舒敏锐地收着他神色的异样,勾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在他耳边呢喃:“讲了那么多话,一句都不提陈青洲。怎么?不敢提吗?还是,你已经把他忘记了……”</p>
她的手指戳在他的心口:“傅令元,小心点,下次再来单独见我,堵在这里就是枪了。”</p>
说罢,她推开他,捡过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p>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眼里暗沉沉:“荣一怎么跟你说的?”</p>
阮舒低眸睨他:“又想说他搬弄是非?”</p>
傅令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p>
“噢……”阮舒弯腰,拍了拍他的脸,唇角微翘,“我知道,你想说,那是陆振华要你做的,非你本意。你也是被逼无奈。”</p>
“不是。”傅令元否认。</p>
否认非他本意?否认被逼无奈?承认就算陆振华不布局,他自己本也想杀陈青洲?阮舒心口滞闷,压着,她讥诮:“好,很好,你真是有担当,没把账全赖到陆家头上!”</p>
傅令元却不是辩解,而又重复:“跟我回海城。”</p>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染了些难以明喻的愁绪。</p>
且,不知是否错觉,阮舒从中听出一丝疑似哀求的口吻。</p>
哀求……?</p>
呵……</p>
他又再耍心机了,又再企图用不着痕迹的小细节博取她的心软和动摇!</p>
傅令元手掌收缩,握得她更紧:“阮阮——”</p>
“松手。”阮舒冷声。</p>
傅令元没动。</p>
阮舒尝试着挣了挣。</p>
傅令元反手要把她扯回怀里。</p>
阮舒没想再让他得手,狠狠出招。</p>
然而今天完全对他无效。</p>
在五洲酒店见面时,她的那些速度、巧劲、力道,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p>
他强硬地抱住她。</p>
阮舒甩他的耳光抓他的脸。</p>
他打定主意耍无赖似的,任凭她挠就是不松手,蹭蹭着又要吻她。</p>
阮舒的手堵上去,指甲抠进他的唇里:“别再拿你肮脏的嘴来侮辱我!滚回去舔你的小雅!”</p>
傅令元的嘴唇被她抠破皮,流着血,听言也爆了,“噗通”又撂倒她在地:“我今天上了你就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了是吗?!要我说多少次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p>
“那除夕的前一夜你又是破了谁的处?!”阮舒大吼。</p>
傅令元怔住:“除夕前一夜……?”</p>
“怎么?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不是都差点把人家给废了?”阮舒通红的眼睛剜他,“不用担心,我不是跟你秋后算账。虽然现在想想确实把我自己恶心得不行,但毕竟那会儿是我同意你出去外面找女人。我无话可说。”</p>
“可你有必要这么虚伪吗?做了就是做了,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比你现在的做法男人得多!我竟然和你这种男人纠缠不清,我有眼无珠!我认栽!只求你爱谁谁去!别再来对我满脸痴情秀什么忠贞不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