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扬眸，给母亲一个微笑。</p>
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没了前几天的病态。</p>
景氏微微舒了口气。</p>
片刻之后，程大姑娘亲自端了药进来。</p>
凌青菀道：“我来喂吧，让位妈妈帮忙扶住太夫人。”</p>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心里皆是一喜。</p>
凌青菀真是自负得自寻死路啊。</p>
药是凌青菀开的方子，又是她亲手喂进去的。太夫人若有个闪失，都是凌青菀的过错。</p>
她往死路上走，拦都拦不住。</p>
如此，就成全这个蠢货吧！</p>
因为凌青菀开的是之前梅太医用过的方子，所以程氏姊妹知道不会有效果。</p>
这药，祖母吃了就要吐出来。</p>
“我来扶......”程二姑娘得意过头了，有点兴奋道。</p>
程大姑娘拉住了她，道：“你年纪小，手不稳。”然后，她指了指站立一旁的妈妈，道，“石妈妈，你去扶起太夫人，让表姑娘喂药。”</p>
这位石妈妈，五十来岁，低眉顺目的，不敢质疑。</p>
石妈妈就和景氏一起，缓缓把太夫人扶着半坐起来。</p>
景氏扶住了太夫人的肩头。</p>
凌青菀舀了小半勺药，仔细吹凉，轻轻送入太夫人的唇边。</p>
她送药特别慢，一次又特别少。</p>
药汁一点点沁入太夫人的唇里，再用喉咙顺势而下。</p>
人昏迷的时候，水到了嗓子就会缓慢流入胃里，不会卡主。但是不能灌得太快。</p>
若是进入气管，昏迷中又不能咳出来，就要窒息。</p>
凌青菀动作娴熟。</p>
“这么慢，菀儿好耐心。”景氏心想。</p>
瞧着女儿这般，竟真像个经验老道的大夫。</p>
景氏一时间忧喜参半。</p>
凌青菀花了两刻钟，才把一小碗药喂完。</p>
“......再等一个时辰，太夫人应该会有点反应。”凌青菀对放下药碗，对众人道。</p>
大家都松了口气。</p>
程氏姊妹却在掩饰她们的偷笑。</p>
“是会有点反应。不过，不是醒过来，而是吐出来。”程二姑娘心道。她脸上的笑，有点藏匿不住。</p>
凌青菀这么自以为是，着实非常可笑。</p>
没见过比她更蠢的。</p>
程大姑娘则气定神闲。</p>
凌青菀坐在太夫人的床边，不时给太夫人诊脉，又试了试她肚脐处的温度。</p>
差不多葱白要冷了，她亲自把那些葱白取出来。</p>
又给太夫人盖好被子。</p>
“忙得像模像样的，等会儿可怎么收场啊？”程二姑娘暗想，“啧啧，以后还要不要脸了？这个凌青菀，真没有自知之明！”</p>
她看了眼自己的姐姐。</p>
姊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非常得意。</p>
“等祖母去世了，就说是凌青菀的药害死的！”程二姑娘在心里痛快的盘算着。</p>
凌青菀以后再也不会碍眼了，真痛快。</p>
程二姑娘几乎在心里哼着小调儿，</p>
她们在等祖母吐出来。</p>
上次喝了梅太医的药，没过一刻钟，就吐了。</p>
时辰慢慢过去。</p>
眼瞧着一刻钟了，太夫人阖眼安详，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她的脸色，依旧是那样，闻不到呼吸。</p>
程二姑娘有点着急：“怎么还不吐？难道，凌青菀运气好，被她碰对了？这不可能。”</p>
“凌青菀根本没有医术，她就是爱显摆。哼，以为显摆就有用么？回头看怎么笑话她。”</p>
程大姑娘则想：“才一刻钟，再等等。哪怕不吐，这药也没用，白费的。”</p>
程二姑娘沉不住，看了几眼她姐姐。</p>
程大姑娘不理会她。</p>
时间过得非常慢。</p>
外头的天气越发阴了。起了风，银蒜帘押簌簌作响，在寂静的室内添了几分喧闹。</p>
已经下雨，细雨霏霏，宛如给庭院蒙上了层白纱，绮丽又迷蒙。</p>
隔帘微雨灼寒意，暗绿新荫覆疏窗。</p>
有点冷，却没人想起来去关窗子。</p>
大家都望着太夫人。</p>
两刻钟过去了，太夫人没有反应。</p>
三刻钟......</p>
半个时辰。</p>
程二姑娘越发沉不住气，脸色越来越焦急。</p>
怎么办，祖母怎么还不吐？</p>
她不会真的被凌青菀治好了吧？</p>
“不可能，凌青菀根本没这本事。她就是笨拙，难道我还不知道？”程二姑娘安慰自己。</p>
程大姑娘依旧气定神闲的。只是她的锦帕被攥在手里，已经变了形，泄露了心底的焦虑。</p>
一个时辰。</p>
终于，程大姑娘也脸色微变，心里的不安藏匿不住。</p>
“没吐，也没用？”程大姑娘仍在安慰自己。</p>
“太医们昨天就说，要置板了。那些老太医，医术高超，经验娴熟，岂会不如一个闺阁姑娘？”</p>
这意思就是，她祖母不行了。</p>
只要治不好，就是等死。</p>
所以，祖母的情况没有变坏，并不意味着她会醒过来。</p>
“轩儿......”病榻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p>
二姑父的名字叫程轩。</p>
声音很轻，却似惊雷般在屋里炸开。</p>
他们的耳朵，都被狠狠震了下，程氏姊妹、景氏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懵了。</p>
好半晌，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太夫人嘴唇动了。她眼睛没有睁开，仍在梦里，却发出了梦呓。</p>
发梦呓，说明要醒了。</p>
程太夫人活过来了！</p>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一时间面如死灰！</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