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连春笑道:“还能怎么样,我们这边可没人提这个,只是说些奉承话,扯些闲话罢了。”
齐敏道:“我想也是,那几个女眷只是来探口风的,明日我去问问升弟,看他怎么说。”
齐连春笑道:“这事本也不急,这几天我会放出风去,说是升儿不考中进士就不成婚。”
齐敏也笑道:“三叔这话可说得重了,别把升弟给吓倒了。”
齐连春看看一旁的齐芸,然后对齐敏道:“你可不知道,升儿跟我说得还要绝,说是宝儿不回来,他就不结婚,断没有弟弟在哥哥之前成婚的道理。”
齐敏一时无语,齐芸忙道:“如今天下也太平了,大哥也快回来了吧。”
齐连春道:“就是就是,虽说没有消息,但也同样没有坏消息嘛。什么事都要往好了想,不要太悲观。看你娘,整日瞎想!”
齐敏道:“如今升儿也高中了,若是宝儿再回来,升儿与他都成了婚,倒也是三喜临门,娘的心病也会好吧。“
说着自己倒脸红起来,这时齐连春已经在盱眙住了几年了,也早知道齐敏和齐宝的关系了,便道:“那是那是。不过李家的事你们也不用急,我看李兰和芸儿倒是一对,就算宝儿不愿娶李家的姑娘,把芸儿给了李兰,也算是一桩美事。”
齐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跺了一下脚道:“三叔和姐姐都来捉弄我!”
说着便转头离去,齐敏与齐连春相视一笑,便转身去追她,只留齐长春一人继续在前院让下人们收拾残筵。
齐敏和齐芸关系也是很好,她和李兰互有情意的事,齐敏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年齐芸也已经十六岁了,李兰却才十四,还不到依礼可以成婚的年龄,所以齐敏平时也会跟齐芸开开玩笑。
追上了齐芸后,姐妹两个又顽笑了一阵,这才各自去睡。
第二天齐升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来,然后又有别处的闲汉和仆妇来投效的,齐升和齐敏分前后院看了,留下了几个看上去老实合用的。
等忙完了,一家人又在一起吃午饭,齐敏便又向齐升提起昨晚有人求亲的事。
齐升道:“我不要,我等大哥回来!”
齐敏道:“按说呢,自然是要在哥哥之后成婚才好,但是万事都有个变通,兄先弟后,也不是什么定下的规矩,不过是常礼罢了。你今日若不在这里订下,日后进了进士,去了京城,那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要看上你!”
齐升道:“敏姐不要顽笑,哪里就这么容易中进士。就算中了,我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哪里就会有京城的那些人看上我——那些家伙都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去的人的。”
齐敏道:“你这样小的年纪,若是进了国子监,那还不是前程似锦,那提亲的人,还不把门槛都踩烂了。”
齐升红了一下脸,道:“那我宁愿不要中。”
齐敏道:“尽胡说,中进士不是你一直想的么?”
的确,齐升一直就希望中个进士,要跟苏睿别别苗头。
不过现在听了齐敏这话,他却道:“是一直想来着,但也没想到中了进士就会被逼着娶媳妇啊!”
文氏道:“男大当婚,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齐升道:“还说我呢,福大哥到现在也还没娶妻呢!”
齐福在临朐做县令,一直不过不失,官声也算不错,齐永春和高氏也一直住在临朐,乡下的房田都交给齐敏和齐连春代管——反正现在她们夫妇在临朐和其他地方都开了两三家“四季楼”了,赚了不少钱,也不在乎这些了。
至于粮长的事,高氏似乎也终于放弃了——这些年粮长之职已经不像洪武时那么吃香了,有钱赚也算不错了,反正齐福已经做了官,哪怕是清官,孝敬供奉的人还是不少的。
只是齐福只娶了一房妾,就是同村的魏灵梓。他和魏灵梓从小就认识,两个人感情也很好,所以齐福一直不肯娶妻,齐永春和高氏这几年也一直催他娶妻,但都被他拒绝了。
有道是儿大不由娘,齐福好歹也是七品命官,齐永春和高氏也不好怎么逼他。
不过齐连春倒是在去年娶了一房妻氏,芳龄只有二十岁,却并不是高氏的那个亲戚,而是凤阳的一个富商的小妹,也算门当户对。婚后生活怎么样,齐敏并不知道,反正也没传出什么不和谐的消息来,齐连春原先的那个小妾,也一直很低调,没有什么传闻可以当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过了几天,齐敏这日正在房里看书,齐升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摇着头道:“真是的,人人都来拿我打趣,以后我再也不去县学里了。”
齐敏放下书,让琉璃去沏茶来,然后对齐升道:“我早让你不要去,你现在是举人了,人家只是秀才,有些还是老秀才,见了你自有那眼红嫉妒的,自然对你有各种的嘲讽。”
齐升坐在齐敏身旁道:“哪里是这个!有宋举人和刘举人都来了,还是高进士,都来县学里看我,说要给我提亲!真没见过这样的!”
齐敏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你若中了进士,一定有更多的人来提亲!”
这时琉璃端了茶上来,齐升端了起来,觉得不太烫,就一口气全喝了,然后道:“真是气死我了,我又不认识那些人,干嘛要娶她们!”
齐敏听了差点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齐宝一去三年,杳无音信,齐敏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她和齐宝之间的情事,外人自然不知。如今齐家俨然盱眙首富,就是在整个凤阳府,乃至直隶,都是数得着的富户,上门向齐敏提亲的,自然也同样不在少数。
齐敏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可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当然,这是台面上的话,暗地里自然是还要等齐宝回来的。
现在齐宝一直不归,齐敏在黄册上仍然是齐家的女儿。不过话也说回来,十九岁在现代还是个青春盎然的年纪,在古代就已经是步入剩女阶段的了,如果齐宝再不回来,还真挺难为齐敏的。
这年头,小道消息的泛滥并不亚于网络时代,只是波及面不够广,只限于盱眙以及直隶一带罢了——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说齐敏身有隐疾了,还说当年苏家拒婚,其实就是知道她有隐疾,所以找了个借口。不然不会因为她救了齐宝就与齐家翻脸的。
事实上苏家现在也挺后悔的,苏睿现在在朝里虽然很得上司和皇帝的赏识,但是他不过是个翰林院侍读,虽然有庶吉士的名头,但之前的巡按只是一个资历不够,只因受皇帝赏识而暂时所“行”的一个职位,并不是一直在外巡视的。如今翰林院那地方如今等于是个清水衙门,苏睿当初巡查时的风光也不再了,他的手头也并不怎么宽裕。
再加上苏睿的妻子樊氏的父亲,时任文渊阁编修的樊成儒,以及任吏部右侍郎的樊成儒的哥哥樊成仁,并没有使得苏睿在这几年里的官场上青云直上,苏睿的父亲苏重德不免也有些思量——当初若是让儿子娶了齐敏,那自己有这么大的一笔钱,上下活动,得一个比较重要的官位,还是有可能的。至于名节什么的,在官场上的作用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大——苏家还是挺重实效,清誉什么的也都只是为了在官场上的投资罢了!
但苏重德的心思如何,别人也不得而知。反正齐升现在是受到齐敏的影响了,居然也对人家这样说。齐敏看了看齐升,然后道:“那你想怎么样?找个闺女跟你先相处一段时间?”
齐升想了想:“若真有哪家的闺女愿意,那倒也行。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会娶她!”
齐敏“呸”了一声:“你现在也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怎么也弄得这副嘴脸!”
齐升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在齐敏和齐芸的面前,才会话多一些,但也难得见他这样油嘴滑舌,看来也是刚才在县学那边刺激不小,所以才会失态。
齐升听了齐敏的话笑道:“我成天跟敏姐你在一起,哪里还看得上别人家的女孩子。”
齐敏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太好说话了,所以才敢这样跟我胡说。”
齐升吐了吐舌头,道:“这些人见我中了举,便都来了。咱爹去世后这些人怎么不见来?咱家和苏家闹翻了,这些人对咱们避之唯恐不及,这时却又来厚着面皮求亲,真不要脸!”
齐敏道:“我对你说过多次,作人要厚道。咱家走背运的时候,人家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没有恩义人情,也可以当作朋友来看待。”
齐升沉默了一会儿,道:“反正大哥回来之前,我是不结婚的。”
齐敏笑着摇了摇头,道:“随便你!反正也就这一两年间的事了!”
齐敏知道,日本的上杉禅秀之乱也不过一年左右,明年等日本之乱平了,郑和的大军也该从日本回来了,到时齐宝是生是死,也该有个了局了。
齐敏不是不能等,再等他个两三年也不在乎——在内心深处,齐敏仍然保持着现代人的思维,二十岁以后再嫁人也不算什么。
第三章知府苏睿
虽然齐敏坚信齐宝应该没有死,但是这事也是说不准的,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齐宝真有个三长两短,齐敏自然也没有为齐宝守一辈子的意思。
只是没了齐宝,大概齐敏这一生都不会再产生爱情了吧。
由苏睿到齐宝,其中的纠缠也是挺复杂的,在得知了自己的心意后,齐敏就从原本想要平稳地过一辈子的想法出惊醒,想要那样地为自己争取一下。
只是却没想到这一争取,却使得苏睿与自己家里反目成仇,最后闹得这副田地,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经过了这些个折腾,包括齐宝的离开,齐敏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心中也是柔肠百结的!
所以如果齐宝真的有什么意外,那她真的是再也没有力气再去爱一次了——这也算是爱无能吧!
齐升见齐敏面色沉了下来,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便转了话题道:“敏姐,我其实还不想中进士呢。”
齐敏一怔:“怎么?”
齐升道:“我若中了进士,就得进翰林院,就不能再在盱眙了。”
齐敏一怔,随即笑道:“你怎么恋家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天天窝在家里可不行!”
齐升道:“这几年我刚刚帮了你和三叔一点忙,却又要离开你们,我怎么忍心!再说咱娘,也是身子一直不好,我怎么能就这样去京师。”
齐敏道:“这个你不用再想了,有没有你,我和三叔都一样打理这个家的,娘的身子也有我和芸儿照料,你只管好好地考试,然后及了第去国子监,为国为民去。”
齐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外面润儿进来道:“小姐,三老爷在前厅,说是有事要找小姐商量。”
齐敏愣了一下:“有说是什么事么?”
润儿道:“没说,就打发了珊瑚姐过来的。”
齐敏点了点头,便起身过去。齐升跟在身后,齐敏回头对他道:“你不用去了,回来后你还没去见娘吧?去见一见娘吧。”
齐升略一怔,但随即点了点头,便转身去看望母亲去了。齐敏心想三叔没有大事是不会回找自己的,让齐升跟着似乎有些不妥。
之前齐敏是做什么事,都希望齐升在边上跟着的,因为齐宝不在的日子里,齐升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齐连春只是过来帮忙的,或者说只是一个合作者,所以她是特意锻炼齐升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但是刚才听齐升的话,他似乎有点安于现状了,所以齐敏一时也有点迷惑,不知该怎么做,就暂且让他回避了。
齐升这几年也是听惯了齐敏的发号施号,听齐敏让自己去看望母亲,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仍然去了。
齐敏到了前厅,只见齐连春背着双手,正在来回踱步,似乎有些什么急事。见到齐敏来了,忙上前道:“敏儿,你娘在后面还好吧?”
齐敏点了点头:“娘还好,三叔有什么事么?”
齐连春搓着手叹道:“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苏睿得了个实缺,是凤阳知府,不知会不会对咱家不利。”
明代设州,有两种:一为直隶州,地位相当于府,隶属于省;一为属州(散州),地位相当于县,隶属于府。但是凤阳府是属于直隶地区的,这个直隶的级别相当于行省,所以凤阳府的级别也比一般的府要高。
苏睿之前作巡按时,因为与齐敏和齐家的关系,故意轻判了齐宝,所以在回到京城后,盱眙的知县为了巴结他,便在奏章中极力夸赞了苏睿,说他大公无私,秉公办事,以德报怨。于是龙颜大悦,在故意又闲置了他一段时间后,见他没有任何怨言,便给了他凤阳知府这样的一个实缺,让他治理自己的家乡。
事实上古代派遣地方官,是有一个回避原则的,也就是不当自己家乡的地方官,以免出现对自家人的循私偏袒。
但是实际上作官的人,谁都想着衣锦归乡。在皇帝看来,苏睿之前既然在牵涉到自家人的事情上以德报怨,那说明他让苏睿衣锦还乡,然后使他更好地处理政事的做法是正确的。
而且这样一来,苏睿现在在当地的声誉一定很好,人品也一定过得去,所以就派他回乡担任知府,也好继续在“衣锦还乡”的作用下更尽心尽力地为官。
建文帝是穿越者,用人为政不拘一格,常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只是这一次他让苏睿担任凤阳知府,对齐家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之前苏睿曾对齐敏说过,下一次相见时,他与齐家之间再无半点情义。如今他来作这凤阳知府,对齐家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需知现在齐家的生意遍及整个直隶,总有些不清不楚打擦边球,或者上下活动行贿送礼走人情的事,苏睿就算不故意针对齐家,哪怕就是全部公事公办,对齐家的生意也有打击,更何况他还可以扶植齐家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什么的来打击齐家——官字两张口,他想要做些什么事,甚至都不必他亲自出手。
齐敏想了一下,道:“他既蒙受皇恩,想来做事也不至于有什么偏差,往后我们自己小心些也就是了。那些打通关节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如果已经做了的,就尽量收手,反正咱们做的也是正当生意,没必要过多地去找人情。”
齐连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是怕有人把这消息传到你娘的耳朵里,让她平白地担心,所以才回来告诉你一声,在府里先打个招呼。”
齐敏道:“这个我自知道,另外明年春天的会试,三叔要不要陪升儿一起去?我看升儿好像有些恋家呢。”
齐连春笑道:“我看他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齐敏一愣:“三叔怎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连春面上略显尴尬之色:“啊,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嗯,明年春天,宝儿也该回来了吧,到时把黄册改了,给你们两个圆房。”
如果改了黄册,那齐敏就是齐家的童养媳,就不举行婚礼了,只叫圆房,所以文氏才会一直说对不起齐敏。
齐敏道:“也是希望如此呢!”
齐连春又道:“不过茗婉已经和徐州判官的儿子订了亲了,正好是明年春天出嫁。唉,这也是去年就订的亲,原没料到会有恩科的,如今却有些时间紧了。”
齐敏道:“哟,既是如此,那也就算了吧,便让刘诚与他走一遭便了。”
刘诚是管家刘恭的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人如其名,是个实诚人,由他陪着齐升去京师参加会试,料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齐连春道:“也是,就在京师道上,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敏道:“妹妹订亲,三叔也不说一声,我都不知呢!我明日过府去看看妹妹,也好备一份贺礼。”
齐连春笑道:“便是怕你们送礼,才不敢提前告诉你。”
齐敏道:“三叔这几年帮了我家大忙了,这些人情怎么好省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齐升却过来了,先见过了齐连春,然后对齐敏道:“娘知道三叔来了,要过来呢,我说娘身子虚,便让三叔去后院吧。反正都是至亲,也不妨事的。”
小叔子按礼不该去寡嫂的房里,但是现在文氏病着,也没法出来相见,只有齐连春去后堂拜见探望了。
齐连春道:“正说着要去探望你娘呢!不过你怎么在家里,不去县学么?”
说着三人都向后室走去,齐升在路上气鼓鼓地把县学里的事?br/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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