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目了然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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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的。从长长的走廊往回走,她突然感到自己游荡在空荡荡的异乡。不论是铁青色的盔甲、香槟色的雕像,抑或是墙上暗色调的油画,都向她压过来。过道变成梯形的了,她看不见前面的路,看不见出口,只感觉到了命定的轨迹蜿蜒盘绕,而她,仿佛行走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甚至都寻不见可以选择的岔路口。
人可以多么无助!她缓缓旋开自己寝室的门,将门小心地关好,把自己像一具尸体一样抛在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瞧。她看见光洁的白色表面上因为疏于打扫沾染的纤纤灰尘,和常年来没有护理带来的一道黑色细缝。缝隙小小的不显眼,可是你若是盯着它往里瞧,读者,你将会发现它是如此肮脏不堪!艾弗利抓住了这个想法,好像抓住了至高无上的光芒。
这里就是世界的黑色缝隙,她如是想,因为这里的富丽堂皇将游走于暗影之间的哭泣嚎啕隐藏。她开始想家了。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别人可以想家,唯独她艾弗利不行。对一个四海为家的人而言,哪里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最亲近的家呢?小小的简易木屋就已经足够,或是银杏树下的阴影就足以为她遮挡炎炎夏日那残忍的太阳。有的时候,她随性的走着,感到世界都是自己的,了无牵挂。可是这自由自在的逍遥并不能阻止她在少数时候,在落日时分或是深深的夜里,像一只折断了帆和桅杆的船一样彷徨迷茫。这时,她感到自己一无所有。
不,不,不,不,不。她想她可以理解,阿格尼斯摇着头恳求安洁拉的心情。如果看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么只需要否认,只需要否认不赞同的一切就好了。不论那是对的还是错的,她都可以后退,然后仰起头说“不,不是这样的,那不是我”,从而隔绝了思考的讨厌触手,安然沉醉在自己温暖的港湾。
可她不想这样做。
也许在她走过很多路的疲惫不堪的心里,她想,她是愿意这样一劳永逸地轻松下去的。可是那不是她的作风,阿格尼斯可以这样,可她艾弗利——艾弗利·安可——绝对会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见,哪怕看见的东西是如此丑恶不堪,哪怕看见的道路只有断掉的桥梁。
“我不愿意帮助她。”她大声地对着那道黑色的缝隙说话,“比起在不属于我的地方伸张正义,我愿意,哪怕是苟且偷生、丢掉尊严,用尽一切办法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我要制造的麻烦必须让我一举成名,被逐出城堡,而不是得罪有势力的人,而后必须得默默地承受日常的痛苦。”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害怕拥有阿格尼斯的生活。”
她轻轻闭上眼睛,那松软的床就好像沼泽一样让她越陷越深,带着一点点绝望和很舒服的安逸。她向下沉啊沉啊沉啊,不知不觉间看见各色幻景如画卷般铺展在眼前斑斓无比,看见一辆橘黄色的仙度瑞拉的飞天马车。她就这样躺着、观望着,直到被敲门声吵醒,不得不赶走这些奇异的景象,好让头脑清楚一些,来接受现实中的影像。
“殿下,我是女仆露西,来服侍您的。陛下为您召开了晚宴,请您在三十分钟内到楼下去。”和她同龄的女孩子毕恭毕敬地说。
艾弗利·安可有一个秘密。她在这一天,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让纠缠不已的小女仆给她梳头打扮,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小小孩,连怎么系上鞋带都不会。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穿过长长的幽暗走廊,而不去对那既定的未来产生任何思考,更不用因油画上贵族的哀怨表情而担惊受怕。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为安洁拉打开通往餐厅的门,一声一声甜蜜地喊着安姐姐,不去理会浮现在眼前的阿格尼斯凌乱的长发和她手上拿着的血红色的纸花。
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对国王王后表示亲昵,一口一个父王母后,绝口不提十年前的那件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的事。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用仅有的礼仪知识小心翼翼地切着牛排,叉起袖珍的一小块放入口中,像一个娇小淑女一样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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