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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推开罗氏，抱起那小孩子，小儿依偎在她肩头，似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不由深深嗅了几口。</p>
有时候，孩子比成人更加敏感，这小儿莫名的喜欢亲近秦良玉。</p>
秦钟磬就算被罗氏蒙蔽，这会儿看着小儿对女儿的态度，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冤枉女儿了。</p>
夏满堂告辞之时，他心下愧疚万分，“真是对不住夏大夫。”</p>
夏满堂看了秦良玉一眼，淡淡说道，“我不过尽医者本分，秦叔叔不必感激。”</p>
秦钟磬送走了夏满堂回来，见小儿已经在秦良玉的怀里睡着了。</p>
即便睡熟，他还紧紧的攥着秦良玉的一根指头，这哪里是害怕她，被她吓唬病的样子？</p>
“时候不早了，爹爹焦急了一日，也好好休息吧。”秦良玉把那小儿放在床上，起身离开。</p>
秦钟磬满面愧色，“玉儿，爹爹今日犯糊涂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往心里去。”</p>
“阿娘说，做爹爹的担忧自己的孩子，是理当的。关心则乱。”秦良玉垂眸说道。</p>
“这是明珠说的？她……她不怪我么？”秦钟磬有些急切。</p>
秦良玉叹了口气，“想让阿娘原谅爹爹，爹爹也的有诚意才行。”</p>
说完，她大步离开。她到底还是希望爹爹和阿娘能够和好的，她知道，阿娘是嘴硬心软的人，说是不在意爹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p>
……</p>
世子爷一行，离开济阳郡就往五灵山去了。</p>
行军一日一夜，抵达五灵山下。</p>
他当晚就要举兵入山，方郡守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让柘城来的督军来劝，才总算让世子爷同意在山下安营扎寨，等待次日天明。</p>
不料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山中却起了大雾，雾气浓郁的诡异，能见不足一丈远。</p>
“这般大雾，决不能进山！进了山中，必定要迷路！”方郡守直言道。</p>
世子爷轻嗤，“将兵将排列成行，一一相接，摸索前进！不过是雾气而已，太阳升起，雾气就会散去了。”</p>
“这般浓雾，来得诡异，即便到了晌午，雾气也未必能散，不能进山！”方郡守皱眉提高了音量。</p>
世子爷轻哼，“你不让进山，爷就偏要进山！你若害怕，就不要跟来！”</p>
世子整顿兵马，雾气还浓重的时候，就要军队往山中进发了。</p>
方郡守恼怒的不行，却不敢不跟进去。</p>
“郡守别再劝了，相处这么几日，方郡守还看不出了世子爷的脾性么？越是不让他做的，他越是要做！”柘城来的督军拉着方郡守说道，“刚才你若不劝，我都听到世子爷和随从说，要等到晌午雾散了再进山了！可你一劝……”</p>
那督军摇了摇头，提着长枪跟上。</p>
方郡守肠子都要悔青了！难怪他在郡守的位置上熬了这么多年，几次升迁的机会都被他个错过了！原来他如此不会察言观色！</p>
世子不愿进山，他一劝，好似不进山是他的主意，世子反倒要听他的？</p>
英王世子那般恩宠里长大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定要和他反着来才甘心的！</p>
方郡守一面后悔，一面拖着无奈的步子跟进了山里。</p>
越往山上走，雾气越浓重。</p>
好在这雾气并未叫人身体不适，不是有毒的瘴气。</p>
只是雾气大的迎面的石头都看不见，砰的撞上去了才知前头不是路。</p>
如此大雾，不迷路才怪。</p>
忽而一声惊叫，“啊——”</p>
将世子等人都吓了一跳，“什么情况？”</p>
雾气大的看不清彼此，几千人马影影绰绰。</p>
没有人回答世子爷的话。</p>
“报数！”督军下令。</p>
“一，二……”</p>
“噗——”</p>
忽而又破空之声传来，报数声被打断。</p>
“有人放箭！”军队中一声惊呼。</p>
原本就精神紧张的众人更是受了刺激一般，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来。</p>
弯弓搭箭，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射箭。</p>
“啊——”有人惊呼倒地。</p>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他们根本连“刀俎”在哪儿，长什么样都看不见的感觉才最让人崩溃。</p>
“不要乱放箭！小心伤了自己人！”世子爷大喊道。</p>
他话音未落，立时有箭朝他射来。</p>
挡在他跟前的随从中箭负伤。</p>
“有敌情，敌军在哪儿？”方郡守慌了。</p>
慌了的不止他一个，柘城来的兵丁哪里见过这阵势？还没见着敌军面呢，自己的主帅都差点给人射死了！</p>
“下山！呆在山上必死无疑！”不知浓雾之中谁喊了一句。</p>
立时响起一片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声也是乱跑一气。有往南的有往北的……其实这会儿已经辨不出东南西北了。</p>
噗噗噗，箭声时不时传来，时不时的就有人哀嚎着中箭倒下。</p>
“不要乱跑！不要放箭！”督军大喊，可是这会儿根本没有人听他的。</p>
“都呆在原地不要动！等雾气散去再下山！呆在原地不要动！死的都是乱跑之人！”</p>
“不许放箭！”</p>
督军已经喊出了他能喊的最大音量，他的声音在雾气浓重的山林里回响，可却完全阻止不了乱跑的人。</p>
被困在雾气之中的人不知道，除了他们跑不出的那处山林石阵，其他的地方早就被明媚的阳光普照着。</p>
深深浅浅的绿叶，亮的透明。</p>
江简来坐着吊在树下的藤椅，在面前的石头桌案上，闲适摆弄着几颗颜色各异的石头。</p>
“庄主，他们慌了神，触动了机关之后，就开始误伤自己人……这样下去，必会全军覆没在阵中啊！”冯捷满面忧色。</p>
江简来含笑微微点头，“这处阵型多年不用，还是十分灵敏啊。”</p>
“庄主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师祖的信上不是说了么？那关键之人已经出现，倘若就是那位英王世子呢？”冯捷焦急说道，好似生怕再过一会儿那英王世子就被他自己带来的兵将给射成刺猬了。</p>
“说了不会是他，”江简来轻笑一声，“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p>
“那人是谁？庄主既已找到她，怎的不破除劫数，治好顽疾？”冯捷瞪眼问道。</p>
“你怎知我没有医治？”江简来轻哼一声，“朱敬则既来送死，就让他死。”</p>
“即便那破劫之人不是英王世子，可他所带兵将，都是无辜性命，师祖信上说了，不能滥杀无辜性命……”</p>
“冯捷，你真的很啰嗦。”江简来看了冯捷一眼。</p>
“我是为了庄主能早日摆脱束缚。”冯捷连忙底下头去。</p>
江简来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的那点小九九。”</p>
话虽这么说，江简来还是在石桌上刻画出白线，拿着那几颗彩色的圆石头，在白线上挪动。</p>
充满雾气的山林中，忽而有阳光投射进来。</p>
雾气渐渐变薄，变淡……渐渐散开……</p>
崩溃乱跑的兵丁也渐渐安定下来，收起弓箭。</p>
四五千的兵马，此时还安安好好站着的，不足一半。</p>
督军恼怒，咬牙切齿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还是山脚下？！”</p>
他们几乎是在原地打转，转了好几个时辰！</p>
转的他们自己的人倒下了一半！</p>
“这是咱们的羽箭？！”督军顿身在一个已经中箭断气的兵吏身边，噗，一把拔出那羽箭来。</p>
啪，他把那羽箭狠狠的扔在地上。</p>
正和他们带来的羽箭一模一样。</p>
“敌军在哪里？敌情在哪儿？”督军厉声咆哮。</p>
回应他的只有山林间隐隐约约的回声。</p>
他不敢冲着世子爷撒火，可上山的命令是世子爷下的，傻子也看出来，他是对世子爷不满了。</p>
世子爷倒是不以为意，“带上伤员，回营。”</p>
上山有近五千人，而如今回营的人，能喘气儿的。不足三千。</p>
而他们死伤之处，离开营地，连五里都不到。</p>
“世子爷，这五灵山诡异的很。”方郡守凑到世子爷的营帐之中。</p>
“你想劝我退兵回去？”世子爷眯眼看着方郡守。</p>
有了早上的教训，加之刚刚督军有气无处撒，还冲他咆哮了一顿，方郡守这会儿抿着嘴不敢说话了。</p>
“再守一夜，明早定不会还有雾气！”世子爷冷声说道。</p>
方郡守一听，腿都软了。外头有千余尸首，还未掩埋，他们就在这儿再守一夜？</p>
夜里万一再有什么变故呢？</p>
大白天的还有那么诡异的雾气，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夜里再出事……他们岂不要全军覆没在这里？</p>
“方郡守要是怕了，可以先回济阳郡！”世子爷勾着嘴角说道。</p>
方郡守看了他一眼。“谢世子爷好意！”</p>
说完，他也不再劝，连忙退出营帐，寻了督军。</p>
“不瞒督军，圣上来信，调遣督军来，乃是为了招降逍遥寨，邀请江庄主入鹿邑做客的！督军的任务乃是为了保护江庄主！”方郡守拉他进了自己的营帐，低声说道，“如今世子爷拉了我们同他一起抗旨不尊，还要让督军你的兵马全都折损在这里！不是他的人马，他自然不心疼！督军到时候如何向将军交代？如何向圣上交代？”</p>
督军圆眼一瞪，“方郡守的意思是？”</p>
“你我二人联名向圣上禀明此事！即便是得罪世子爷。也不能任由他胡作妄为下去！”方郡守怒道，“这样的结果他不怕，你我二人却承担不起！”</p>
督军听着营帐外头，他自己手下兵马哀嚎之声，皱眉答应下来。</p>
“既如此，还望督军片刻不要耽搁！现下我们便写信告知圣上！即刻拔营！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谁知道夜里还会有什么变故？！”方郡守面无人色，被白日的雾气吓破了胆。</p>
督军心疼他的兵马，与方郡守达成一致。</p>
两人写好了书信，咬破了手指，用鲜血按了朱红的指印，悄悄派人骑快马往鹿邑送去。</p>
待那马跑得连烟尘都落下后，督军立即传令。“拔营，返回济阳郡！”</p>
世子爷听闻消息，略略一惊。</p>
“这是谁的命令？”他冷声问道。</p>
“回爷的话，说是……是爷您的命令。兵将们都很兴奋，拔营的速度快得很，瞧众人的样子，恨不得飞回去似得！”随从说道。</p>
世子爷冷哼一声，终是没说什么。</p>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行人已经离开五灵山去。</p>
“走了？”江简来把玩着手中五颜六色的圆石头。</p>
“是，已经拔营回济阳郡了。”冯捷长松了一口气。</p>
江简来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贪生怕死，怕他们攻上来要你的命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