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堂屋前的门槛上，长腿蜷起来，想来也不会舒服到哪儿去，旁边的墙角下，摆着整整齐齐的七八颗大白菜，窗台上还有一排玉米，

尼奥脑袋上包着纱布已经发黄，脸上犹沾着黄土，青一块紫一块的，他靠着门沿上出神，眼镜早就不见了，虽然还能看到路，但眼睛发直，说真的，这幅倒霉的模样有些傻，

老妇人在里屋为尼奥准备食物，一碗细面，还放了一个鸡蛋，三四瓣儿大白菜叶再加上二两猪肉丝，十几天来尼奥吃的都是它，

“把这碗面吃了吧，”老妇人把碗端到尼奥面前，

尼奥眉头皱了皱，他已经受够了面条的味道，尼奥本就吃不惯中国菜，更别提这种粗制的食物，

他在心里抱怨，向上帝抱怨，向杰森抱怨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边十来个小村庄里，姚家最穷，养不起鸡，更别提猪，这些鸡蛋与猪肉还是村干部送给老妇人和姚杏过年的，

总共有二十五个鸡蛋，尼奥吃了十八个，至于猪肉，除了年三十，姚杏吃了一点，就全给了尼奥，

尼奥接过大碗，脸色要多勉强有多勉强，但他明白做人不能不知好歹，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嫌恶，

老妇人笑了笑，“多吃些，这样窟窿才好得快，”她面颊上皱纹挤成一团，就像老树上的枯皮，夜晚看过去或许有些吓人，可浑浊的眼里流露出的又是满满的善意，

尼奥怔怔望着老人的眼，突然觉得手上食物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缓缓的低下头，为自己刚才的混蛋想法而感到羞愧，

尼奥不是傻瓜，语言不通，他还有眼睛，他知道这里是中国偏远的山区，而这家人的贫穷程度，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不是他们的收留与救治，他恐怕早就冻死在山里了，

有一种淳朴的善良无须言词表达，只消不经意的伸手，足以感动他人，

它来自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的积淀，来自秦岭青山绿水的孕育，来自世世代代的祖宗的教导，

尼奥何其有幸，能亲身感受到，

他笨拙的抓握起筷子，把面条卷起来，大口放入嘴里，哪怕这个味道真的让他作呕，

老妇人笑着走进屋里，

“杏子，我娘说你和你舅奶奶都睡在弄屋里，”女娃拉着姚杏说，“多冷啊，为啥要把炕让给那个怪模怪样的人，”

“不能这么说话，”姚杏弯腰捧起一把雪，捏成团，“洋鬼子是病人呀，前几天还发烧哩，”

姚杏把雪团朝山下扔去，雪团在岩石上碎开，接着便与这茫茫山岭混为一体，

“今年姚叔姚婶又没有回来，”女娃站到姚杏旁边，望着从小到大已经看厌了的美景，“他们是不是只要姚槐，不要你了，”姚槐是姚杏的弟弟，

“胡说，他们在外面赚大钱，”姚杏生气的推了女娃一把，“我爹说了，要回来盖新房子的，”

“你爹骗你的，笨蛋，”姚杏的劲儿不大，女娃只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叉着腰说，“要是回来早就回来了，”

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虽然这是村里众所周知的秘密，但当其他人当着姚杏的面说，还是伤到了她的心，

“不和你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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