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对一群人我才会担心。”然而现在是一群人对一群人。</p>
坐了有一两分钟，我的头还有一些晕，但已经好了很多。我看了眼那边，不少人都被场外跑进来的学生拉开了，唯独没人敢拉的顾箫和蒋勋还在打，准确的说是跟疯狗似的顾箫单方面殴打蒋勋。</p>
我琢磨着教训的也够了，就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过去。</p>
顾箫把蒋勋按在地上，表情冷的发寒，很投入，所以没听见我叫他。我走近了些，在他又一次要挥拳的时候两手抱住他的拳头，“顾箫？行了，别打了。你再打就把他打死了。”</p>
“打死最好！你起开！”顾箫挣开我，我脚下晃了晃，撞在梁遇西身上。</p>
推开梁遇西的手，我还要去拉，却觉得鼻间一热，有股液体流下来。</p>
我拿手一摸，看了眼，冷静地说道：“顾箫，我流鼻血了。”</p>
顾箫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我。我捂着鼻子，殷红的血从我指缝里渗出，那个温度让我心发慌。我想仰头，他甩开蒋勋呵斥我：“不能抬头，平视。”</p>
他扶着我的后脑勺用别人给的纸巾替我擦鼻血，梁遇西拿了毛巾和几瓶矿泉水来，他又用手沾水拍在我的额头上，很快白色毛巾上全是我的鼻血。一直在流。</p>
他狠狠地把毛巾摔给梁遇西，打横抱起我就跑。</p>
我一手掩着口鼻一手勾着他的脖子，问他去哪儿，他冷着脸让我闭嘴。</p>
他把我抱进了校医院。</p>
一进门，正在看动漫的白大褂医生就被我衣服上的血惊到，顾箫跟她说我流鼻血止不住，她忙让顾箫把我放在病床上坐着给我开了药吃，还给我扎了一针。</p>
见效很快，大约五分钟，鼻血就不怎么流了。</p>
然后她捏我的鼻骨问我有什么感觉，我摇头，她说了句“骨头没事儿只是鼻粘膜出血”就干脆地又去看动漫了。</p>
顾箫被她随意的样子惹得有点儿恼。歪头看了她一眼就要发作，我忙叫住他：“顾箫，扶我去卫生间洗脸。”</p>
顾箫斜睨着我，我朝他伸出手，他不情不愿地扶着我去了卫生间。</p>
我照着镜子，眼皮就是一跳。</p>
顾箫冷冷地笑：“看见自己的样子有多恶心了？后悔拦着我没让我打死那孙子了吧？”</p>
“你别说话！”</p>
我瞪他，用清水把脸上手上的血都简单洗掉，但我穿的白色高领薄衫上的血可没法在这里洗掉。</p>
“送我回家。”我对顾箫说。反正他的篮球友谊赛中的“友谊”已经彻底破裂了。</p>
顾箫应着，让我在这儿等着，他去篮球场拿他的衣服和包。</p>
不过他话才说完，梁遇西就把他的包和衣服都送来了，可顾箫见到他连个正脸都没给。</p>
梁遇西说：“连句谢谢也没有？”</p>
“谢？想让我连你一块儿揍？”顾箫冷睨着他，他怔了怔问：“我又怎么得罪你了？”</p>
一听这话，顾箫不知道哪根神经又不对了。他一脚踢倒了凳子，手指着我对梁遇西说：“我他妈让你带她来校医院你也应了，后来你干嘛呢？你他妈看看她流的那些血！”</p>
梁遇西看了我一眼，嘴唇阖动，却是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都没说。</p>
“是我说了没事儿不用来的。”我按下顾箫的手，瞪了他一眼，对梁遇西歉意地说：“他青春期躁动症，你别理他。”</p>
梁遇西微笑着没说话。</p>
顾箫拧着眉把我硬拉走，我只好摆了摆手，以示再见。</p>
出了校医院，顾箫领我到了师生停车场开出他朋友的车，我们离开学校。</p>
在路上我先问他打架会不会受处分？他让我少管闲事儿，之后就一直追问我手腕上的伤，我被他问的烦了就一声不吭，他气的把车开的飞快来吓我，我强忍着闭上眼，到了小区才睁开。</p>
“还挺能忍。”顾箫讥讽地说我，我没理他，下车直奔电梯上楼。</p>
等我输入密码开开门，顾箫就撞着我的肩膀先走了进去，我一边送给他“幼稚”两个字一边在玄关换拖鞋。</p>
拖鞋才换了一只，顾箫就阴沉着脸来问我：“家里最近都来过谁？”</p>
我被他问的一愣，面部表情保持的相当冷静，我说：“没谁，就我自己。”</p>
“那这是进贼了？”顾箫大声说道。</p>
“进贼？”我呆了片刻，剩下一只拖鞋也不换了，就这样跑去客厅。</p>
入眼之处，一片狼藉。</p>
活像被鬼子扫荡过一样。</p>
我又去卧室看，一样的情况，但我放在床头柜里的十万现金却一分不少。</p>
不是贼。</p>
我眯了眯眼，顿时就改了主意。</p>
转身找出行李包装了化妆品和几件衣服再把钱一起放进去，拎着包回到客厅，顾箫见我出来，示意我看电视机。</p>
黑色屏幕上，用嫣红的口红画着一个笑脸。就像我刚刚见过的血的颜色。</p>
“还不想搬家？”顾箫冷漠道。</p>
我抬了抬手，不带什么情绪地说：“……我去你那儿住几天。”</p>
顾箫看我，像是没料到我居然会这么说，他扫了眼我拎着的行李包，接过去，眉心一动：“你知道这是谁弄的？”</p>
是变态！</p>
我心里说着，嘴上却说：“看我直播的一个粉丝。有些比较疯狂的特殊癖好。”我拽着他出门进电梯，又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查到我的住址，前天找来，我的手就是跟他吵起来的时候被他弄的。”</p>
以前我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儿，顾箫也撞见过两次，不疑有他，问我：“报警了吗？”</p>
“没有。我警告他了，他也说不会再乱来，谁想到才过了一天他又……”我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晚上去幻梦，交给经纪人去解决吧。”</p>
顾箫冷嗤道：“早跟你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还非要当网络主播跟男人打交道。”</p>
“我不当网络主播你养我？”我用余光瞥他：“你每个月还从我这里拿走不少钱呢。”</p>
顾箫被的话一噎，自知理亏地哼了声，不再说话。</p>
前面提过，顾箫为了躲避学校的女学生，问叶婉蓉要了一套房搬离了学生寝室。</p>
但我从没去过他那儿，想着最多就是一套高级公寓，但等顾箫把车开进一片别墅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错了。</p>
“……你住别墅？”下了车我问顾箫。</p>
顾箫应了一声，拎着我的行李包和他自己的包带我走进一栋花园里有小型喷泉的别墅。说真心话，我他妈羡慕死了。</p>
进去后，我楼下楼上地先转了一圈儿，然后才随便挑了间房间把行李包放进去，就去洗了个澡。</p>
洗完澡我盘腿坐在床上要抹面霜，顾箫拿着个白色的小瓶子进来，我看了眼，问他那是什么。</p>
顾箫说：“消肿喷雾。”他使劲晃了晃，对我说：“抬脸！闭眼！”</p>
“消肿喷雾？”我抬起脸，闭上眼，一阵清凉在我脸上散开，我闻到淡淡的中草药味儿，我说：“你怎么有这个？”</p>
“刚让送外卖的帮忙顺便买的。”</p>
我哦了一声，想问能睁开眼了吗，他却突然一根手指推着我的额角让我转过脸，我不明就里地睁眼瞟他，见他目光定在我右脸上，我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看那个还差一点儿没消退的巴掌印。</p>
我心一紧，赶在他开口前叹道：“又被你看见了。”</p>
我这么一说，顾箫本来阴冷的表情变得稍显平静，问道：“那个变态打的？”</p>
“嗯。”我轻轻摸了下脸，“很明显吗？我晚上直播不会被看出来吧？还有这儿被篮球撞的，明显吗？”</p>
顾箫歪头看我，我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他说：“脸上不明显，倒是脖子，除非瞎子才看不出来。”语气有种莫名的诡异与寒意。</p>
脖子？</p>
我下意识地抓了下，“我的脖子怎么了？”</p>
顾箫蹙着眉：“你洗澡没照镜子？”</p>
“没有。不喜欢光着身子照镜子。”我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到我颈间布满了一个个的暗红色印记，我茫然了好一会儿，问顾箫：“这些是什么？蚊子咬的？”可现在是春天，还没有蚊子。难道我过敏了？</p>
顾箫冷着张脸：“吻痕。”</p>
“吻……”我想起沈年，想起在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里，霍渊看到我脖子后朝沈年的暧昧一笑，我瞬间噤声。</p>
我看了眼顾箫，顾箫的眼神无比冷漠。我下床拿了件高领蕾丝衫和半身裙去换上，再出来面对顾箫无声的质问，我已经想好了说辞。</p>
“我昨天上午去和叶女士介绍的相亲对象见面了。”</p>
顾箫环着手臂盯着我，十分自如地接口道：“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和对方上床了？”</p>
我抿了抿唇。故作羞涩又偏要装自然地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和他结婚，叶女士也要我尽快把事情定下来。”</p>
“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和对方上床了？”顾箫像教训小孩儿似的教训我：“顾笙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p>
找出这样的借口，我也觉得我是脑袋被驴踢了。</p>
想着，我装着奇怪地看他：“现在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你急什么？”</p>
“正常个屁！”顾箫骂道，“我跟你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太容易到手的女人通常没有谁会珍惜！你不懂这个理？你真是白活二十年了顾笙你他妈脑子有屎……”</p>
我看他要骂个没完没了了，过去想把他推出门，但他站着跟电线杆子似的一动不动。我急了，从床上拎起包的肩带甩他身上，他挥手挡开，包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p>
口红、粉饼、防晒霜……其中一个黑色手工编织钱包，尤其引人注意。</p>
顾箫弯腰把它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意味深长地说：“男士的？”</p>
他拉开拉链，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属于沈年的标志性的存在。当即就想抢过来，他却伸直了手臂向上举着，垂眸看我：“你干什么？”</p>
“你干什么？快点给我！”我扯着他的衣袖往下拉。</p>
他不为所动地把另一只手臂也伸出去，我瞪大眼睛，一边骂着“顾箫你个混蛋王八蛋”一边跳起来去够，但是不行，够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箫把钱包各个内层翻了个遍，不过万幸的是，除了钱和各种卡，别的什么都没有。</p>
什么都没有？</p>
我愣了愣，从顾箫手里拿回钱包。</p>
我走到床前，把里面的钱和卡全都拿出来放床上，然后我像顾箫一样把各个内层翻了个遍。</p>
真的什么都没有。</p>
怎么会没有？</p>
我明明看到沈年手指伸进去……</p>
钱包里根本没放着sd卡，他是在骗我。</p>
我讷讷地看着钱包，他既然在骗我，我跑出去时他又为什么要追的那么狠？</p>
为什么？</p>
“什么为什么？”顾箫在一旁看我。</p>
我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摇头，掩饰着说道：“你叫的什么外卖？我饿了。”我把钱和卡装进钱包，又把钱包放回包里。</p>
顾箫拧眉：“海鲜芝士披萨。”</p>
“嗯，去吃吧。”我推着他下楼。</p>
顾箫回头看我：“那是谁的钱包？”</p>
“……相亲对象。”和叶疏朗下次再见面，我要有负罪感了。</p>
跟顾箫一起吃12寸的海鲜芝士披萨，嘴里咀嚼着食物他也不闲着。就“和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上了床还拿走了对方钱包”这件事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顿，尽管我因为sd卡的事情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他具体都说了些什么。</p>
吃完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完全黑了下来，顾箫送我到幻梦，临走说十二点来接我，我也没拒绝。</p>
我走进直播间，化妆师小梦已经在等候，同在的还有陆可盈和周楠，她俩正在聊天。</p>
周楠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我进来，是陆可盈笑着对我说了句“来了”，她才转过头看我：“我刚还跟陆总说你要再敢开我天窗我就再也不当你的经纪人了。”</p>
我把包放下：“幸亏我来了，不然再上哪儿找像楠姐这么和蔼可亲的经纪人去？”</p>
“和蔼可亲？小丫头讽刺我呢？”周楠也笑了起来。</p>
陆可盈看我，修的精致的眉略微拧起：“顾笙，你的脸？”</p>
我用指腹轻轻点了下额头，瞄了眼周楠，她已经起身，过来撩开我的头发捧起我的脸，接着她就爆发了。</p>
“顾笙你怎么回事儿！像你们这样的主播靠的就是一张脸你不知道吗？没有了这张脸你还怎么分分钟赚十几万？赚不到钱你拿什么吃饭逛街？你哪怕断胳膊断腿儿的你也能坐那儿跟人家聊，你脸丑了谁还愿意跟你聊？你最近动不动就给我请假开我天窗。那也就算了，你现在还不给我好好爱惜你的脸？你说你是不是真想让我把你扔一边儿不管了？”周楠上下嘴唇皮子碰一碰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p>
一晚上连着挨好几顿训，我也是一点儿脾气没有了。</p>
周楠见我不说话，掐着腰问我：“你跟我说说你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你跟人打架？跟谁打的？给你的脸买的保险不是白买的，你说了我找他去算账。”</p>
“……说来话长。”</p>
周楠哼道：“那就长话短说！”</p>
我张了张嘴，陆可盈和周楠，还有小梦都看着我，我说：“我最近可能是在水逆。”</p>
周楠皱眉：“水逆？什么玩意儿？”</p>
“简单来说就是，点儿有点儿背。”我太谦虚了，是太他妈背了。</p>
“你又糊弄我？嗯？”周楠瞪着眼睛。</p>
陆可盈看我：“她说的可能是真的。”顿了顿，又说：“从上上个月月初开始，她就没怎么顺过。”</p>
周楠狐疑地看我，但陆可盈都帮我说话了，她也就一摆手说道：“小梦，快看看怎么把她那红印子全盖上。糟心死我了。”</p>
小梦忙不迭地应着，我在化妆台前坐下，任由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p>
周楠抱着手臂站在我身后：“陆总你说说，我还怎么让她去见三界情缘的游戏商？”</p>
“三界情缘的游戏商？”我从化妆镜里看向陆可盈，周楠说：“三界情缘是个手游，这两年大火。一直以来游戏商推出的人鬼妖三界的boss形象都是二次元，现在他们想找真人做boss形象代言人。”</p>
“看中了我？”</p>
周楠点头：“嗯，他们认为你的脸很符合妖界boss，‘心狠手辣的美艳妖精’这个人设，所以就找上门来想跟你谈谈合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