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脚被张策划扶着到了摄影棚。后脚他就跟了来。</p>
他来就来,我无所谓,但他冷如寒冰的视线紧盯着我不放,我就有所谓了。</p>
没人想被盯犯人似的盯着。</p>
最初我是想忍的,也就没当回事儿,强迫自己不理他就行了。可到后来我改妆换装,他变本加厉地坐到了边儿上盯,盯得其他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我实在忍无可忍了。</p>
“宋先生!”</p>
我扭头瞪向他,故意大声地说:“请你收敛一下你的视线!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看上我了!”</p>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自清浓眉紧蹙,嫌弃地说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你?”</p>
我当然知道宋自清不会看上我。</p>
但我偏要恶心他。</p>
“你没看上我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一直盯着我不是看上我了?”</p>
“你!”宋自清唇线紧绷,约是碍于人多不好对我发作。</p>
我故作无知地冲他微微一笑,“宋先生要是喜欢我,就跟我明说,那我才好……拒绝你!”</p>
宋自清眉眼戾气逼人。</p>
他无声地凝视了我好几秒,最终大步离开。</p>
把宋自清气走,周围的气温逐渐回升,接下来的几套写真拍的都很顺利。</p>
按照我的想法,我是希望把九套服装造型在一天之内都拍完,可张策划却不肯,说我脚伤严重,只让我拍了五套。</p>
看他坚持己见,我也无奈,就让顾箫来接我。</p>
张策划说:“顾小姐,我开车就能送你。为什么非要你弟弟来接呢?”</p>
“开谁的车?你们小宋总那2300万的车?算了。我腿脚利索坐一坐行,现在坐着轮椅,万一磕了碰了,我怕我把全部身家搭上也赔不起。”</p>
打趣地跟张策划说着,他把我推出了心一科技。顾箫就站在一辆出租车前。</p>
看见我,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张嘴就骂:“顾笙你能耐了啊!都成个瘸子了你还瞎跑!你看看你那狗爪子肿的,上午还是窝窝头,这跟个馒头似的,你不想好了是不是?”</p>
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p>
顾箫冷着脸举起手,张策划吓得忙站从我身后站到我前面,连声喊道:“别!别!别!”</p>
他扭头看我,又看顾箫,“有话慢慢说,千万别打人!”</p>
顾箫漠然地放下手,看张策划的眼神跟看傻子没什么两样。</p>
我蓦地笑出声,歪头对顾箫说:“他是张策划。”</p>
张策划伸出手:“你好,我叫张立斌。”</p>
顾箫压根儿没想跟他握手,绕过他来推我,冷冷说道:“顾箫。”</p>
张策划有点儿尴尬地放下手,跟着我们走到出租车前。</p>
顾箫把我从轮椅上抱起要放进车里时,他想帮把手,却被顾箫瞪着眼地问:“你手伸她屁股那儿是想让我把你手剁了?”</p>
闻言,张策划脸通红,猛地收回手。</p>
我咬紧牙关,握了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顾箫胸口。</p>
顾箫垂眸扫了我一眼,和我一起坐进车。我扒着窗口正要跟张策划说声“再见”并谢谢他照顾我,顾箫却一把把我拽回到位置上坐好,面色阴沉地让司机开了车。</p>
眼看着张策划僵在嘴边的笑一闪而过,我好脾气地问顾箫:“……你想气死我?”</p>
“谁想气死谁?”顾箫虚伪地笑道:“是你想气死我才是。你不是说回家?刚那儿是你家?是你家你让我来接你?我跟你说顾笙,就这段时间因为你,我能少活三十年!”</p>
顾箫只要一占理儿,嘴皮子就特别溜。</p>
而我理亏,自然是有火也不好撒。</p>
我把火憋肚子里,安静地坐着任凭他骂。</p>
可回到别墅,点了外卖吃完他也没骂完,等我洗了澡,他给我脚上换膏药贴,再骂。</p>
我烦了。问他:“你有完没完了?”</p>
他说:“没完!”</p>
“你滚滚滚!我用不着你了!”我蜷起腿要自己来,他掀了眼帘睨我,扣着我的小腿又使劲儿地把我腿抻直,不准我再乱动。</p>
膏药贴的黏性很强,从脚踝上揭下时牵扯着皮肤,有轻微的刺痛。</p>
我抱着另一条腿,看他一言不发地给我弄着,问道:“跟夏家的事儿解决了?”</p>
顾箫应了声。</p>
我又问:“叶女士从夏家那儿赚了多少?”</p>
顾箫手一顿。没看我,也没回我。</p>
我琢磨着:“以叶女士的秉性,肯定不少。”要少了,她不会罢休。</p>
我拿手戳了戳他,说道:“来钱了,你没趁机问她要辆车?”</p>
顾箫蹙了蹙眉,收拾起垃圾说道:“行了,睡吧。”随即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p>
我抿唇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还怕我听了伤心呢。”</p>
我才不伤心。</p>
我早已伤透了心。</p>
把灯关掉,我阖眼安然地睡下。睡到凌晨三点多,被陆可盈的电话吵醒。</p>
她好像正在嗨,劲爆的舞曲狂轰乱炸着我的耳膜。</p>
“顾笙!睡了吗?”她兴奋地喊道。</p>
“……睡醒了。”我揉着惺忪的眼坐起身,问她:“怎么了?”</p>
陆可盈吼着:“有人让我问问你跟夏娇娇的事儿怎么样了!”</p>
有人?</p>
我问:“谁?”</p>
“秦律!”</p>
听着陆可盈的话,突然有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p>
阳台的落地窗没关好。</p>
我掀被下床,问她:“你跟秦律一块儿玩儿?”</p>
“我哥也在!”</p>
哦,陆庭深也在。</p>
看来关于幻梦,陆可盈和陆庭深达成共识了。</p>
幻梦也不会因我的一句话而被拆了。</p>
我笑了一声,负罪感减少了些。关紧落地窗后,打算把跟夏娇娇的事儿给她说一说,却突兀地发现黑夜里闪着的一点星火。</p>
就在别墅小花园的铁门外。</p>
我眯起双眼想看清,但看不清。</p>
“……陆可盈?”</p>
“啊?”</p>
“只有你和你哥,跟秦律,三个人吗?”</p>
“还有一个他俩的朋友。叫什么?容易?容易?是吧?你是叫容易吧!对,容易!”</p>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对陆可盈说:“夏娇娇结束了,具体情况有空再说。”</p>
不等她再问,我挂断通话,摸黑出了门。</p>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敢开灯,怕被顾箫察觉,提着一颗心蹑手蹑脚地忍着疼下了楼后,正要走大门。想起大门装了会叫的感应器,我只得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就去爬矮窗。</p>
悄悄地开开窗,我又看了眼小花园外,那一点星火,又红又亮。</p>
我咬着下唇,屏气凝神地拖着疼的要死的脚爬到窗外,再满心欢喜地朝小花园外看过去,星火却不见了。</p>
走了?</p>
我怔愣了片刻,拖着受伤的脚小跑到铁门前,正要再爬墙时,窸窸窣窣的草地被踩踏的声响,在我斜后方。</p>
我侧首去看,看不见,正要用手机去照,一只手牵住了我的手腕。</p>
黑暗中熟悉的触感。</p>
我攥紧手机,扭身扑进他的怀里。</p>
也许是我太出其不意,他被我撞的身形晃动了下,喉间发出一声闷哼。</p>
我搂着他精瘦的腰,听着耳边他的心跳声,小声地问:“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我揪着他的衣服,仰起脸,盯着一片漆黑问:“你来了多久了?你身上好凉。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件顾箫的唔……”</p>
毫无温度的唇压下,让我将所有话语吞入腹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