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样啊。”</p>
我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张，一点分量都没有，却又好似重如千斤。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纸张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然后自己俯下身去，指尖点着上面一个个孩子的名字，挨个地看下去，唯恐看错。</p>
也许是我认真的姿势太好笑。在这种气氛下，苏必竟然笑出了声：“你真的太紧张了。往下看，第45个。那是豆豆的。”</p>
我手指停顿了下，径直找到第45个，姓名：豆豆。</p>
我吞咽了口唾液，指尖沿着名字向后一一滑过，身高、体重、血型……</p>
血型：ab。</p>
“ab……”我眉心微动，又眼也不眨地将豆豆这一栏看了遍，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后，我直起腰，看着低头在摆弄洋娃娃的豆豆，恍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p>
我终于笑了起来。</p>
见我笑，苏必也笑：“安心了吗？”</p>
“嗯。”我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苏必也点头，“那就带着她，去找沈年吧。”他了然地笑道：“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从你的语气里我听出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去吧。”</p>
我看着他，他以为我在犹豫，“别担心，不管他什么态度。我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p>
“苏必，我的确做好了决定。”我说：“但是我不能带豆豆去见沈年。”</p>
苏必一皱眉，不等他问为什么，我便说道：“因为豆豆不是我的孩子。”</p>
苏必怔住，“你说什么？”</p>
我说：“苏必，豆豆不是我的孩子。”</p>
“弄错了？”苏必眉头紧蹙，想拿过那张纸看时，他又烦躁地一挥手：“看了也没用，我又不知道沈年什么血型。不是，怎么会弄错了？穆森找到的就是这个孩子。”</p>
“苏必。你先听我说完。”我看了眼被苏必吓到的豆豆，对苏必说：“穆森应该没有弄错，你也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p>
苏必顿了顿，目光探究地看我：“什么意思？”</p>
“意思就是，豆豆是我要找的孩子，但她不是我的孩子。我找她，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苏必问确认什么事，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确认孩子是我的。”</p>
“什么？”苏必一脸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p>
我笑了笑。说道：“具体的等以后再跟你解释。豆豆……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也要麻烦你再照看她一段时间。好吗？”</p>
苏必扫了眼天真无知的豆豆，应下来。</p>
他的表情凝重而严肃，我倾身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说：“苏必，谢谢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这一步。”</p>
“顾笙，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说谢谢。”苏必轻轻拍了下我的背，“但你要真想谢我。就活得快乐一点吧。”</p>
“我会的。”</p>
我轻声说着，放开他。随即我又绕过桌子想近距离地看看豆豆，可一下子靠近，豆豆更加胆怯地看我，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p>
见她怕我怕的厉害，我只好连忙又退后远离她。</p>
苏必抱起豆豆，哄着：“豆豆，她是妈……”顿了顿，改口道：“她是姐姐啊。不要害怕，姐姐是个好人。乖……不怕……”</p>
不得不说苏必跟孩子真是很合得来，到了他怀里，豆豆眼里的泪花一下便消散了，还张着小嘴笑了起来。</p>
“顾笙。”苏必叫我，“来吧，没事儿了。”</p>
“算了。”</p>
我摇摇头，拎起包说道：“豆豆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p>
苏必说：“走了？这么快？顾笙，我还没跟你谈手游代言的事儿呢。”</p>
“苏必，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手游代言我会继续完成。”我走向门口，回头笑着说：“明天一大早我会来心一，让张策划做好准备等我。”</p>
说完，我开门走出。</p>
苏必在后面叫：“说话算数！”</p>
我摆了摆手，走进电梯。</p>
离开心一科技，我哪儿都没去，而是直接回了顾家。</p>
莫叔正在指派着佣人打扫卫生，见到我，他立即让人停下，说道：“顾笙小姐，我不知道您会这么快就回来。您的房间正在清扫。”</p>
“忙你们的吧，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我说着，抬脚准备上楼，想起什么又问道：“秋嫂呢？我欠她的三百块钱还没给她。”</p>
莫叔说：“顾笙小姐，她在哄小少爷睡午觉。”</p>
“哦。”我应了声，上楼。</p>
二楼的房间里都有佣人在忙碌，唯独一间房门紧闭，是乘乘的房间。</p>
我淡然地走过去，屈指在门上敲了敲。</p>
过了有七八秒，秋嫂打开门，大概以为是佣人，她说道：“小少爷的房间不用……”一眼看到我，她一愣，条件反射地就探头往两边看。</p>
“没事。”我安抚着她，问道：“乘乘睡了吗？”</p>
“还没有。”秋嫂小声地说：“精神头大得很，怎么哄都不闭眼。”</p>
我笑了下，“好，不用我把他叫醒了。”说着，我把门推的更开，直接跨进了我从来都未跨进过的领域。</p>
秋嫂被我的行为吓得一个哆嗦，慌忙地关了门。“顾笙小姐，您这样做可以吗？摄像头会暴露您的。”</p>
“不要紧了。”什么都不要紧了。</p>
“不要紧？”秋嫂疑惑地看我。</p>
我没解释，而是看着躺在儿童床上，眨着乌黑的眼睛望着我的乘乘。</p>
“……乘乘？”我走到床边坐下，把他抱起，他小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柔软的触感让我几乎有些承受不住。</p>
我抱着乘乘站起来，对秋嫂说道：“收拾一下跟我走。”</p>
秋嫂怔愣片刻，马上点头应声。她速度飞快地收了乘乘两件衣服和两样玩具装进一个帆布包里，我抱着乘乘。她跟在我身后出门下楼。</p>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和乘乘在众人面前有接触。</p>
莫叔和佣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仿佛我变成了一个怪物。</p>
我不理会他们，和秋嫂一起走出顾家的大门，没有再去开顾景初的车，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p>
秋嫂问我：“顾笙小姐，您这样做，真的不要紧吗？被太太发现的话，您会不会又要被……”</p>
“真的不要紧。”我打断她的话，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p>
秋嫂闻言，点头道：“那顾笙小姐，我们去哪里？”</p>
“去找孩子的爸爸。”</p>
出租车停在沈家大门外，我们下车后，我让秋嫂去按门铃。</p>
等了约有三分钟，一个中年男子健步如飞地走来，他打开大门，“您二位是……”</p>
“我找沈年。”我抱着乘乘说道。</p>
中年男子看着我愣了愣，又看向乘乘，他猛地瞠大眼睛，迟疑了几秒后说道：“请跟我来。”</p>
跟着中年男子畅通无阻地走进沈家前厅，他让我稍等片刻后便一连跨着几阶楼梯跑上了楼。</p>
我紧张地猜测着沈年看到乘乘会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却没想到从楼上下来的不是沈年，而是沈年的父亲。</p>
沈父扶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p>
他一个字都没说，眉目却凌厉的让人心生畏惧。</p>
乘乘有些不太敢看他，把脸埋在我颈间，我冷静地说：“伯父，您好。我想见一见沈年。”</p>
“你见他干什么？”沈父嗓音厚重。</p>
我笑道：“想问问他。认不认他的儿子。”</p>
沈父眉头动了动，开口要说话，我赶在他之前说：“伯父，不论您要说什么，都请先让我见到沈年。不然，对于您的话，我都会当做没听到般不理会。”顿了顿，我又说：“我知道您有诸多怀疑，您只要让我见到沈年，您所有的怀疑，我都可以解释。”</p>
沈父神情凝重地盯着我看了会儿，随即对站在一边的中年男子说道：“关震，打电话让他回来，就说有急事。还有柏川。”</p>
回来？</p>
沈年不在家？</p>
我拧着眉看叫关震的中年男子拿起座机给沈年打电话。打完电话后，沈父让我和秋嫂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我对面，他一直在看乘乘。</p>
这么静默无声地过了有十几分钟，我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动静。</p>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p>
前厅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急促。</p>
我抱着乘乘起身，像往常一样，堆起笑看向一身西装，身形修长的沈年。</p>
沈年看到我，脸上有瞬间的惊讶，而等他看到我抱着的乘乘，则眉头深深蹙起，几秒之后，又是满目的愕然。</p>
我的内心忐忑不安，仿佛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可我仍然要踏出去。</p>
“沈年。”我抖动着声线，努力镇定地说道：“你昨天说如果你有孩子，比起儿子，你更喜欢女儿。”</p>
“可是怎么办？”</p>
我抿了下唇，扯起嘴角：“乘乘是个男孩子。”</p>
“……乘乘？”沈年的表情，竟是难得一见的呆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