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硬生生地忍到今天，才第一次抱起了他。</p>
老实说，我对自己做了母亲这件事。从得知怀孕到这一刻，都没有过太深的感受。并且对于乘乘，我自我感觉对他也并没有像别人般特别强烈的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只是觉得他一生下就身处在顾家那样的家庭里，很可怜，我很对不起他。</p>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像别的母亲对孩子那样，有深刻的情感，我很疑惑，于是我问了秋嫂。</p>
秋嫂却说这是很正常的。</p>
“顾笙小姐，您今年才二十岁。”她着重提醒我我的年龄。</p>
可我还是不懂，“这跟我今年二十岁有什么关系？”</p>
“顾笙小姐，您生下乘乘的时候才十六岁，您都是个孩子。”秋嫂对我慈祥地笑了下，“就算您经历的事情再多，您生长的环境再艰难，您终究也只是个比同龄人要成熟一点儿的孩子。一个大孩子的您，一个小孩子的乘乘，您对他没有母亲对孩子的感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您生下乘乘后，四年里和他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更别说让您和他接触交流了。”</p>
秋嫂安慰我：“顾笙小姐，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现在您既然把乘乘从顾家带出来了，那我想您是做好今后的打算了。慢慢来，您会明白做母亲的感受的。”</p>
我咬了下嘴唇，“可是，在乘乘的心目中，他的妈妈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沈年。如果他叫着要找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秋嫂？”</p>
“顾笙小姐，您不用担心这个。乘乘长这么大，那两个人压根就没怎么管过他。您别看乘乘还小，小孩子心理也是很敏感的，他分得清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乘乘对那两个人也都不是特别亲近。真要说亲近，除了我，也就是景初少爷和乘乘比较亲近了。”</p>
听秋嫂提到顾景初，我问道：“顾景初对乘乘很好吗？”</p>
秋嫂想了一想，迟疑着说道：“谈不上很好。但也比其他人好。乘乘没事儿就要自己扶着墙去敲景初少爷的房门，有几次景初少爷也带他一起睡。等他睡着了，再让我把乘乘抱走。”</p>
“这样。”我随意应着，没再问。</p>
看在他对乘乘还算可以的份上，日后倒是能留给他一条活路。</p>
我想着，秋嫂问我：“顾笙小姐，您以后就带着乘乘和那位叫沈年的先生在一起了吗？那我是不是就该离开了？”</p>
我一愣，看着秋嫂：“秋嫂你要离开？为什么？就因为我和乘乘相认了？”</p>
“不是不是不是。”秋嫂连忙摇头摆手，解释道：“顾笙小姐。我是问您的意思。不是我想离开。”</p>
“我的意思？”我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想让秋嫂继续帮我照顾乘乘。我还是个新手，对于照看孩子是一点儿都不懂，有您在，我可以跟您慢慢学。而且乘乘一定也习惯了有您在身边，您要是突然消失了，我想他会大哭特哭的。当然，前提是秋嫂您愿意。”</p>
秋嫂笑着：“我愿意，我愿意。顾笙小姐，实不相瞒，这几年下来我是把乘乘当我的亲孙子一样对待。您要是叫我离开，我还真的是很舍不得。”</p>
我说：“舍不得就不舍。”</p>
秋嫂连声应着，高兴的忘乎所以一下忘了控制音量，睡着的乘乘小手动了动，我和秋嫂瞬间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噤声。</p>
过了会儿，见乘乘没被吵醒，我和秋嫂看着对方都笑了笑。</p>
之后两人再说话都把声音压得低低的。</p>
秋嫂跟我说乘乘惹出的一些有趣的事，跟我说乘乘吃食方面的喜好，我听着都一一在心里记下，在听到秋嫂说叶婉蓉有时受了气就会凶乘乘撒气后，我难受的要命，更是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p>
这么闲聊着过了约有两个小时，乘乘醒了。</p>
而乘乘醒后十分钟，沈年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两杯牛奶。</p>
他看到坐在床上的乘乘，乘乘也看他，一大一小，四目相对，沈年的脚下有一秒钟的停滞。</p>
“顾笙小姐，坐了太久我脚有点发麻，我去外面走廊站一站，有事情您叫我。”秋嫂说着，便飞快地走出房间并带上了门。</p>
沈年站在原地看我：“秋嫂？”</p>
我“嗯”了一声。</p>
“挺有眼色的。”沈年说了句，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牛奶，我怔了片刻，茫然地说道：“让我喝吗？”</p>
“嗯，你喝这杯。”沈年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接着他慢慢在床边坐下，看着乘乘问我：“他能喝牛奶吗？”</p>
我说：“能。秋嫂说他最喜欢喝鲜牛奶鲜羊奶。”</p>
沈年低笑道：“跟我一样。”</p>
他把另一杯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双手伸到乘乘的腋下。乘乘没有躲，反而也像他似的伸长了双臂，两只小肉手在空中一抓一抓，看起来特别可爱。</p>
“他不怕生。”沈年说着，抱起他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p>
我看他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乘乘嘴边。我说：“乘乘怕生。他只是不怕你。”</p>
沈年抬眼看我，一分神的功夫，乘乘就自己抱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牛奶，根本也不用人管。沈年生涩地拍着乘乘的背，声线僵硬道：“慢点喝。”</p>
我轻轻地笑了，眼眶却阵阵发热。</p>
但我面对苦难都未曾哭过，如今要幸福了，又怎么可能哭？</p>
我吸了下鼻子，看了眼手里的牛奶。学乘乘也大口大口地喝。喝了一半，我把剩下的半杯给沈年，沈年拒绝说：“我不喝。这是我专门让人煮的两杯给你和孩子的。”</p>
我笑着说：“这是我专门留给你的。”</p>
沈年看了眼我，没再说什么，接过杯子把剩余牛奶一饮而尽。</p>
我将两只空杯子都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到了他旁边，他垂眸安静地凝视着乘乘，神色无比的温和。而乘乘也乖乖地坐着，好像早已习惯了如此，即便秋嫂不在眼前，他也没有吵闹。只是一双小手不太老实，抠着沈年衬衫上亮晶晶的纽扣，偶尔嘴里会发出“扣扣”的软糯萌音，也会“咯咯咯”地自顾自笑起来。</p>
小孩子似乎都会自娱自乐。</p>
沈年像是被乘乘感染，也会随着他的举动而变化表情。</p>
大人孩子都没有对话，画面却分外的和谐。</p>
我又有些想哭了。</p>
我不动声色地用力闭了下眼睛，随即若无其事地问沈年：“你没有和你爸爸争吵起来吧？”沈父信不信我无所谓，但若因我让沈年和他父子间产生隔阂。我是会过意不去的。</p>
“差一点。”沈年说。</p>
差一点就是说没有吵起来。</p>
我松了口气，听到沈年又说：“他知道我在要上飞机飞往英国的一个小时前在机场洗手间里强迫了你……他气的拿起了烟灰缸。不过被沈川拦了下来。就差那么一点。”</p>
“烟灰缸？”这不是差一点吵起来，这是差一点又受伤！</p>
我抿了抿唇，“你说的不对，你没有强迫我。明明我跟你说过了，我都是自愿的。”</p>
“但我认为我的确是强迫了你。”</p>
沈年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我，说：“而且这样说，能让爸他们对你的成见减少一点。没有什么损失。”</p>
“他们对我的成见减不减少我都不在乎的。”</p>
沈年皱了下眉，问：“不在乎？那你不想嫁给我？”</p>
“……嫁给你？”我有些懵，怎么突然就说到结婚了？</p>
沈年定定地看着我，忽地笑了：“看来你没想过要嫁给我。也对，在这件事上，你拒绝过我一次了。要想嫁，你那次就该答应了。”</p>
看他笑得又像过去那样有些瘆人，我心一慌，忙抓住他的手臂着急地说道：“我想嫁！我想嫁给你！上次也想嫁，这次也想嫁！只是你说的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p>
“突然？顾笙，你再好好想想，突然吗？”沈年低头看了眼抱着他右手玩的不亦乐乎的乘乘，又抬头看我：“你带着我的儿子来到我家找我，我娶你，你嫁我，真的突然？难道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p>
……好像是。</p>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沈家人。</p>
“你家里人……”</p>
沈年说：“爸和沈川那里我提过了。等妈和沈心，还有嫂子她们都从外面回来，我会再提一遍。”</p>
我吞了口唾液，细声问：“没有人同意的话怎么办？”</p>
“没有人同意？”沈年睨了我一眼：“你想多了。”</p>
我一喜，正想问难道都会同意？</p>
却听沈年说：“至少沈心会同意。”</p>
“……哦。”我干巴巴地应道。</p>
沈年说：“比起沈家，你那边才是真的没有人会同意。”</p>
我说：“顾家不同意也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把乘乘带来了，叶婉蓉她……”</p>
“我说的不是顾家。”沈年打断我的话，“我说的是你那个弟弟，顾箫。”</p>
沈年一说，我惊得猛然站起，“……顾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