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两个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捏着佛珠在念佛的顾老太太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看了顾老头子一眼：“放得下的仇恨不叫仇恨，山南是吃苦过来的，老头子，他有打算，你又何必去管那么多。”</p>
“哎，我怎么不知道他是吃苦过来的，这小子，从小都跟我们不亲，我是怕他因为心里放不下的东西，自己耽误自己！”</p>
顾老爷子叹气。</p>
“你是说沈家丫头？”顾老太太问。</p>
“……”顾老爷子被顾老太太这个问题问住了，没有直接回答，想了想后只是说道，“这辈子，我们欠沈家的，只怕再也还不上了。”</p>
幽幽一句话，两个老人的目光都一同望向了门外，那里，天色已晚，黑暗里面，没有光明可以指引方向。</p>
上了楼，沈水北其实还是准备要跟顾山南分床睡的，只是顾山南要给沈水北的头上的伤口换药。就让她先在他的房间里歇下，他去洗澡。</p>
沈水北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把玩着他的手机，想来想去，觉得没劲儿，又把微博打开了。</p>
微博上，沈水北这三个字的热度还没有退下去，一直霸占着热搜第一的位置。</p>
她没兴趣去看网友们说什么了，点开原照的微博溜了一圈发现他微博没有更新，再去公司的官微看看，官微挂出来了一则通告，就是表明吴莹莹的做法已经严重违背了公司艺人的行为准则以及做人准则，在为期八年的合约期年将一直封杀她，直到合约到期与之解约。</p>
这个做法引得了一干网友的叫好，但是沈水北翻评论发现了几个被淹没了的评论里面有几张很恶心的照片，照片上是吴莹莹，她浑身长满了水泡一样的东西，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p>
有人说这照片是p的。</p>
有人说她活该。</p>
反正，当初沈水北被骂的有多难听。现在吴莹莹就被骂得有多难听。</p>
易庆茹有句话没说错，娱乐圈是个不能用正常的三观去衡量的地方，这里没有三观，没有人性道德，没有情感，就比如沈穆青这次利用的大梦的事情完美翻盘，赢得无数业内人士的赞赏，直言公司公关做得一级棒。</p>
沈穆青保住了公司保住了沈水北，只是，沈水北知道，她开始在失去一些东西了。</p>
翻到了大梦的近况，说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是要继续住院观察，沈水北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只是觉得胸口依旧堵得厉害。</p>
关掉微博的时候，刚好顾山南洗完澡出来，正在用浴巾擦头发。</p>
沈水北爬起来，走到床头抽开抽屉拿出吹风机插上，让顾山南过来。</p>
顾山南坐在床边，沈水北跪在床上，轻轻的替他吹着头发。</p>
“刚才在看什么？”</p>
顾山南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水北在玩他手机。</p>
“微博。”</p>
她实话实说。</p>
“沈穆青的公关手段很高。”顾山南直言不讳，看似在夸沈穆青。</p>
沈水北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摸了一把顾山南的头发，干了，关了吹风机，拿过了顾山南放在一边要穿的衬衫，吹了一下。</p>
动作温柔缓慢，一如她在私底下对待生活的态度。</p>
那是沈水北从来不展现在别人面前的一幕，顾山南看在眼里，也只是沉默。</p>
“沈穆青的公关手段，我从来都不质疑。”</p>
沈水北弄完手里的一切之后，收了吹风机，“只是这一次，也不敢苟同。”</p>
“说来看看。”</p>
顾山南套上了t恤，拿过了医药箱，让沈水北坐在床上，他替她清洗伤口，上药。</p>
大概是伤口结了痂，又或者是顾山南的动作太轻了，沈水北这次没有感觉到很明显的疼痛。</p>
她缓缓的把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p>
说完的时候，正好顾山南手里的动作也收场了。</p>
“或许我没有资格怪沈穆青拿大梦的生命做工具……”没头没脑的一句，沈水北在说完那些事情之后，感叹了一下。</p>
要是别人或许会听不懂，但是顾山南是什么人，自然能够轻易的捕捉到沈水北这些话里面隐藏起来的信息。</p>
他用薄纱布替沈水北包了一小块，这样不影响她后脑勺的头发的美观。</p>
“录音笔你是故意留下的，是么？”</p>
不得不说，顾山南的一针见血，叫沈水北有点烦躁，但是反驳，连理由都没有。</p>
因为，是的。</p>
那录音笔，是沈水北故意留下的。</p>
她知道沈妍媚会发现，她也知道沈妍媚发现了之后，绝对会交给沈穆青。</p>
她也犹豫过，如果留下了笔，就是要做沈穆青的帮凶了，如果不留下，沈穆青那点证据，还不够确凿能够证明吴莹莹的为人，她也不能顺利翻身。</p>
“顾山南，有时候你真的是聪明到让人厌烦。”</p>
沈水北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山南，嫌弃的话语，却不是用嫌弃的语调说出的。</p>
顾山南没说话，弄好了最后一步之后，沈水北以为他弄完了，起身要下床，却被男人按着继续坐在了床上。</p>
“别动。”</p>
顾山南的手放在沈水北的肩膀上，手里捏着的是一把手术剪刀，细小，锋利。</p>
沈水北瞪着顾山南：“你要干嘛？”</p>
“你的刘海长了。”顾山南的手指夹着沈水北的刘海，在沈水北目瞪口呆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咔嚓”一剪刀下去，剪下了她的一截头发。</p>
沈水北看着自己的刘海悠悠的飘落在床单上的时候，整个人才反应过来。</p>
“顾山南，我艹你大爷呀，我的刘海，你竟然动我的刘海！”</p>
沈水北是空气刘海，她整个脑袋上面，最中意的一部分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自己的刘海，她能果断的剪掉自己的长发，但是刘海，她自己是不会动一根头发的，而这个时候，顾山南却剪掉了那么长一戳。</p>
操他妈呀！</p>
沈水北崩溃，来不及跟顾山南废话，急忙跑到了卫生间，直到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的刘海没有那么大的变化的时候，整个人才从高度紧绷的情绪里面释放了一下。</p>
“我说过，你的刘海长了，我按照你以前的长度剪的。”</p>
卫生间门口，顾山南双手环抱的站在那里，倚着门，看着沈水北，“我对长度的敏感度，可以精确到毫米，所以，你找世界顶尖的发型设计师都剪得没有我精确。”</p>
沈水北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剪头发会用精确到毫米的说法。</p>
这个人就是顾山南。</p>
头发没剪坏，她也啥好生气的，只是纯粹鄙视他刚才的那个说法，往外走去的时候，白了他一眼：“哎哟好屌哦，你咋不上天呢！”</p>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伤口没有那么痛了，自己刚才情绪激动，伤口也么有扯到。</p>
回到沙发上，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要睡觉了。</p>
跟顾山南打了个招呼，她往客房走去。</p>
只是走出门，顾山南也跟了上来。</p>
“你跟着我干啥？”沈水北提防他。</p>
“刚才你的头发掉我床上了。”</p>
顾山南先沈水北一步的打开了客房的门走了进去，“那个床不能睡了，我今晚跟你一起睡。”</p>
“艹。”</p>
沈水北生怕有人听到了这句话，赶紧进去“啪”的一下把门关上，瞪着已经坐在床上看起了书的顾山南，“顾山南，你出去！”</p>
“睡觉。”</p>
面对女人的命令，男人只是合上了书，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灯，看着沈水北，“借用你的床睡一晚上，如果你这么小气，我会好好想想要不要让你搬出顾家……”</p>
“艹，顾山南你无耻！”沈水北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会用这件事情来要挟自己，一时间只觉得胸闷。</p>
“无耻倒不至于，只是困了，要睡觉，你不困吗？”</p>
顾山南已经躺在了床上了，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沈水北。</p>
“别跟我说话！”</p>
沈水北无语至极，拿了睡衣去浴室擦了一下身子换了睡衣出来就钻进了被子里。</p>
房间里开了空调的，中等厚度的被子盖着正好，又是熟悉的床，沈水北躺了上前就觉得睡意来袭了，只是因为身边有个男人，她想睡又不敢睡，十分煎熬。</p>
“顾山南，你变得有点大。”</p>
睡不着，她强撑着眼皮，问了一下身边的男人。</p>
其实她是以为男人睡着了，没想到，男人并没有睡着，在听到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动了动身子。</p>
“没有一层不变的。”</p>
顾山南默了半晌，回答了一句。</p>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p>
沈水北觉得，睡不着的夜晚，回忆就格外的汹涌，比如这个时候，她竟然有点怀念四年前了。</p>
她在想，如果四年前自己主动一点，会不会，现在就很不一样了。</p>
“不记得了。”</p>
顾山南甩出四个字，不耐烦的，似乎在沈水北宣告自己要睡觉了。</p>
沈水北默了一下，想说出口的话被这四个字打回了肚子里，翻了身子，睡意也被这四个字打跑了。瞪着眼睛到了半夜，才沉沉的睡了过去。</p>
凌晨三点，顾山南睁开了眼睛。</p>
床头的灯已经被沈水北关完了，此刻身边的她呼吸声十分均匀，听起来就是睡熟了的样子。</p>
他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拉平了被子，往房间外面走去。</p>
关上了门。</p>
关门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偏生沈水北是一个睡眠质量差到了极致的人，其实从顾山南从此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惊醒了。</p>
她闭着眼睛等着顾山南离开，直到他关了门，脚步声走出了好远之后，沈水北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从窗户洒进房间的月光，如同水漾一般的清明。</p>
她也睡不着了，翻身从床上起来之后，摸出了放在抽屉里的烟跟打火机。</p>
走到飘窗上边坐着，她“啪”的一下点了一根烟。</p>
许久没有抽烟了。第一口下去，她被呛出了眼泪。</p>
两根手指夹着烟，她赤脚下地，从一边的白日穿过的衣服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开机，连上家里的无线网，她重新下载了一个微博一个微信，然后账号无痕登录隐去ip地址。</p>
她发了一条微博。</p>
——不要像我一样，活得像个笑话</p>
习惯性的不用最后句末的标点，沈水北发送之后，下了微博登陆了微信。</p>
微信一登录，就进来了几百条未读信息。</p>
很多个人的，沈水北刷了一下，无非都是问她去哪了，怎么联系不上的消息。</p>
有一个陌生头像的人，消息量最多，她点进对话框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人发的是些什么，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了，是这个人的。</p>
“北儿，你在了？”</p>
语气熟悉，沈水北差点以为他是乔淼。</p>
只是不是的，点进他的朋友圈，看了一张照片她就知道了，这个人是秦沈。</p>
秦沈啥时候加了她的微信的，她也不知道。</p>
没有回复，她不想回复。</p>
“北儿，你在了就好，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你不要着急，这边的广告会等你情绪恢复好了之后再开始拍的。”</p>
“网上的事儿已经平息下来了，你就好好散散心，要是累了，记得随时联系我。”</p>
秦沈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腻歪得一如当年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样。</p>
沈水北捏着手机，想了想，点开了原照的微信对话框。</p>
“告诉沈穆青，我决定原谅他了。”</p>
编辑完发送，她手里的香烟已经燃成了灰烬。她在烟灰缸里面摁熄了香烟，然后又点了一根。</p>
正儿八经的，抽完了一支烟。</p>
一支烟之后，那边原照回了一句消息。</p>
“狗日的，怎么相通了，现在在哪？”其实原照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一是因为沈水北的醒悟而激动，而是觉得沈水北这次要翻身了！激动！</p>
“艹尼玛，在家，明天来公司，通告表发邮箱我明早看。”</p>
沈水北回了一句，然后退了微信，从飘窗上面下去，没有上床，而是走到了梳妆镜前面，从梳妆台上的口红架子上的几百只口红里面，挑选了一只正红色，对着暗处的镜子，她单手撑着梳妆台。单手涂抹好了口红。</p>
红唇乍现，她对着镜子里的那个妖娆万分的女人勾唇一笑，说不清的是冷漠还是讥讽。</p>
放下口红，她拿出卸妆巾擦干净了嘴巴，才满意的走回床上躺下睡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