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南被开除了党籍，他就不可能是一个缉毒警察了，那他还骗自己……</p>
沈水北质问的时候，眼中染上了一层愠色。</p>
不是对他不是缉毒警察这件事的愤怒，而是因为被欺骗了。</p>
“四年前，我是一个缉毒警察，现在，我并不是。”顾山南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当初，我就是李然的队长，他请求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我拒绝了的，所以，沈水北，你大可不必因为你想要从我身上知道你哥哥的消息而对我妥协，医院的事情，你跟着你自己的心走，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不管你是做手术还是拒绝。”</p>
沈水北是没想到顾山南会突然说出这的话。</p>
他说不逼迫沈水北，顺其自然的这些话就像是激将法一样的，本来是要给沈水北顺毛一样的话听在沈水北的耳朵里，让她的那股子不服气的情绪一下子又窜了出来。</p>
顾山南像是只是想要交代完这些事情一样的，跟沈水北说完之后，就立刻起身要走。</p>
沈水北急忙伸手拉住了顾山南的手腕。</p>
“你给我解释清楚……”她望着顾山南，其实抓住他手腕的手也并没有太用力，只是男人的脚步停顿了下来。</p>
“顾山南，你一直都在逼我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这次，你要让我自己选择？”沈水北承认，顾山南不是一个善解人意又温暖的人，他就像是一个大冰山一样的存在，他总是因为沈水北有求于他而肆无忌惮的要求沈水北改变，但是现在，他却突然的又逆转了。</p>
沈水北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适应的新环境被打破了一样，一瞬间的无所适从，以及着急，驱使着她让她想从面前这个面色冷清的男人的口里问出答案，毕竟这个男人前一秒还把自己抱在怀里，为什么后一秒会这样，冷冰冰的让她无法接近。</p>
“沈水北。这种事情我无法替你做决定，手术刀不是我在捏，病人的性命也没有系在我身上，我强迫你，不会对我想要的结果有任何的帮助，我告诉你所有的事实，只是希望你摒弃我的原因做出正确的决定，你哥哥的消息，你从我身上挖不到有用的线索，你跟顾家做的交易，你无需顾忌我的想法。”</p>
顾山南站定在那里看着沈水北，目光冷清一如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她的那种眼神。</p>
这一刻其实沈水北的心是有点痛的，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跟顾山南经历了那么多，总有一点点的改变，会在两人之前悄悄发生的，但是事实证明，顾山南这种没有心的人，哪里会去改变什么。</p>
哦不对，他改变的是沈水北。</p>
把沈水北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有了感情牵挂的人。</p>
比如她会愧疚，对李院长，对那个孩子愧疚。</p>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p>
沈水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注视着顾山南的眼睛，“顾山南，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p>
顾山南是个军人，但是绝对不是简单的片儿警，四年前就不是缉毒警察了，也被撤了党籍，其实现在他的身份到底是个什么都不重要了，但是沈水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他的身份。</p>
那就像是个有毒的谜语，沈水北猜不透。</p>
“军人。”</p>
顾山南的回答，简短两个字，简短到连他削薄的唇瓣微动的弧度都捕捉不到。</p>
沈水北心神一颤。</p>
捏住男人手腕的手瞬间松开。浑身上下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的，她无力的跌坐在了沙发上。</p>
他的回答是没有错的。</p>
他是个军人。</p>
但是关于军人之外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说。</p>
“我知道了。”</p>
沈水北点头，然后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两份文件，好好的整理折叠好，用牛皮袋装好，放回到了院长的书桌上面，“等院长回来之前你还是将这些东西收拾好吧，院长既然告诉我李安然跟他关系密切，就是不希望我知道你在其中的角色。顾山南，我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p>
沈水北说完，又从茶几的另一边拿起了李安然的病例，往自己的包里塞去，“手术的事情我会考虑好的，两天之内我会给你答复的，虽然这个不是我想要的信任，但是顾山南，我还是谢谢你肯定我的兴趣以及专业。”</p>
沈水北当年在美国是有医师执照的，如果不是家族变故，她现在肯定还从事着医学界的研究。</p>
只是现在，看到手术刀也会觉得物是人非了，在好好考虑这个孩子手术的事情的同时，她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是真的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一场会诊。</p>
“我先回去了。”</p>
她收拾好了一切之后，起身往外走去。</p>
从顾山南身边掠过的时候，顾山南说他送沈水北回家，却被沈水北扭头拒绝了。</p>
“顾警官，在给我那么大的打击之后，你连给我一点个人空间的机会都要剥夺吗？”</p>
沈水北站在办公室门口，回眸望着身后的顾山南。</p>
这样一个男人，高大英俊，坚韧顽强。他应该是集其了天下所有完美男人的优点于一身，那些优点将他身上的阴暗的秘密掩盖住了，让人看不透，看不懂，这样的一个男人。</p>
沈水北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p>
她总觉得自己跟顾山南之间的这场游戏，她明明觉得自己掌控得很好，但是偏偏回过头来一看，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总是输的一败涂地。</p>
危险关系，危险游戏，刚好沈水北是个能悬崖勒马的人。</p>
“那好。你自己开车回去。”</p>
顾山南说着把一串钥匙丢到了沈水北的怀里，是他的车的钥匙，“你的车被我让人开走了，你开我的车回去。”</p>
“好。”</p>
连反驳质问的力气都省掉了，沈水北接过钥匙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时候转身对着电梯门的方向，注意到了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的顾山南的视线一直凝视在自己身上，直到电梯门关上，什么都看不到了。</p>
直到电梯上面的数字由十几楼下落到了一楼的时候，一道蹒跚的身影才缓缓的从另外一个休息室里面走出来。</p>
出现在顾山南身后的那个人是李院长。</p>
他的目光从电梯那边移动过来落到了顾山南身上。</p>
“今晚上在医院睡？”</p>
李院长开口问了一声，顾山南急忙转过身。叫了一声李叔。</p>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那丫头来医院第一件事情就找你。”刚才沈水北跟顾山南的对话，李院长已经在休息室里面听到了七七八八，心里是有些感叹的，但是年轻人的事儿，他管不着了，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过问了。</p>
他带着顾山南往办公室里面走。</p>
“我把四年前的事情补充跟她说了。”</p>
顾山南走进去之后，替院长倒了一杯白开水，“李安然的事情，我希望她自己做选择。”</p>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顾山南想。他就要不折手段的去完成，但是这件事，涉及到医学，涉及到沈水北心里的乌托邦，涉及到人伦道德，顾山南不希望她在这件事情上迫于压力做选择而做错事后悔一生。</p>
所以他选择跟沈水北坦白一件秘密。</p>
虽然他的秘密那么多，但是他尚未跟任何人说起过的一个秘密就告诉了沈水北。</p>
因为那个时候，四年前他被撤了党籍请愿去洪水灾区抗洪救灾的时候，受伤之后第一个给自己递过一盒伤药的人是沈水北。</p>
“是该告诉她。”院长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善良，但是切不知道。当医生，仁心要要，但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今天晚上她当着那么多家属的面承认自己是李安然的妈妈，沈水北就没有仔细的想过这件事给自己造成的后果会是啥。</p>
“她好像是生气了，年轻人生气了，你不去哄哄？”</p>
李院长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p>
“李叔，你知道我的。”顾山南听了这句打趣味十足的话语，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说了一句。“我希望她能够在大情绪之后快速冷静，这才是我想要的。”顾山南颦眉，双眼视线深邃且有阴沉。</p>
里面埋藏着乌云。</p>
“山南，你听叔叔一句话，有些事情，能放下的就要放下，不要伤及无辜，那丫头是个好姑娘，你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不要把她牵扯到你的世界里。”似乎知道顾山南打算了些什么，李院长的话语背后。是沉重的叹息。</p>
看似劝解，但是顾山南做出的决定，全世界反对那又能怎样呢。</p>
他若是不能掌控决定做什么了，那他就不是顾山南了。</p>
“李叔，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p>
果然，顾山南没有接李院长这句话的话茬，而是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今晚就休息在医院，明天一早去看看李安然。”</p>
似乎已经有几日没有去看那个小家伙了。</p>
“你呀你，哎！”</p>
李院长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无用，遂只是摇头，不再多说了，摆手示意他出去。</p>
顾山南走出去的时候顺带拉住了办公室的门，最后停在办公室外面，目光盯着自己落在门把上的手，久久的沉默。</p>